到了第五个晚上,城里的死亡人数巳突破五十。奇迹般地,有些人已开始复原。
琼安依旧在呼吸,为生命而战。黛妮衷心祈祷她能够捱过去,她有的是信心及意志力。黛妮一直守在她的床边,尽可能地为她的身躯降温。
在黑死病袭击格利斯敦的第六天,黛妮已经累得几乎无法动弹。她一直不眠不休地照顾病人。黛妮跪在琼安床边,十指和她交握。她合上眼睛,显然打了个盹。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房间里多了个人。
麦亚力回来了。
7
他站在床边,显得无比地高大、强壮、充满了生命力,凝视著床上美丽、荏弱的琼安。映著黎明的微熹,他的面容扭曲,金眸黯淡无神。
黛妮的手指依旧和琼安的交缠,她很快明白了亚力的眼神为什么如此悲痛。
琼安走了,黛妮已不再需要为她的身躯降温,她浑身冰冷,高热已退,一并带走了生命的热力。
黛妮没有机会做出任何反应。麦亚力发出一声悲痛的呼喊,跪倒在琼安床边。他抱著琼安死寂的身形,金红色的头颅埋在她身上。
黛妮悄悄起身,退到一旁。琼安的死同样令她悲痛不已,但过去数天,她一直徘徊在生与死的炼狱中,感到的只有麻木。亚力沉溺在自己的悲痛中,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她想要退离房间,却无法移动双腿。良久良久,亚力依旧拥抱著他死去的爱人。泪水沁出了黛妮的眼眶,似乎将她自麻痹状况中解放出来。她举步要离开房间,亚力突然伸出手,碰触她的腰。他站起身,痛苦、湿润的眸子迎上了她的。
“你一直都和她在一起?”他的语音沙嘎、扭曲。
“也有其他人。”
“没有人帮助你?”
“太多人倒下了。没有多少人可以帮忙。我爱琼安.我非常努力救她,”党妮低语。“我发誓--”
令她震惊不已的,他突然拥住她,抱著她坐在床边的座椅上。他拥著她轻摇,凝望著床上的琼安,安慰她,也汲取安慰。
“可怜的女孩,你实在太了不起了,”他喃喃。“仆人或死或逃,你一个人独撑全局。”
她不想要他的同情。她已经抗拒他太久,拒绝在此刻流露自己的脆弱。“古医生从不曾抛弃我,”她低语。“还有珍绮女士。”
尽管下了决心,泪水仍无法抑遏地流下来,它并没有那么糟。她从来就不想在他的面前哭泣,但他的面颊也是湿的,他的悲痛清楚地摊在她的面前。她已经累了,疲惫到骨髓里,而被拥著、被珍惜的感觉是如此地好。终于,她可以好好休息,将一切重担交给他。
他继续拥她好一晌后,站了起来,放下她。“局面稍稍稳定下来了。我知道你打了一名小厮的头。”
“我没有打他,我只是用铁锅重敲了他一下。”
令她惊讶的,亚力的唇角隐现笑意。“堡里还有许多事要做,欧小姐。我不会坐视那些人躺著等死,他们不该让你一个人做这么多事!”他愤怒地离开房间,下了楼梯。大厅的地板上躺著许多仆人,有的在赌博、有的喝酒。亚力怒气冲冲地走进他们当中。他揪住在壁炉前的史恩的衣领,拽著他站起来。
“女子爵忙著照顾病人,累得要命,而你却像一只死狗般躺在这里!”“反正每个人都会死。何必在乎呢?”史恩道。亚力抽出长剑,所有的人惊呼出声,看见他将剑尖抵在史恩喉咙。原本躺在地上的人迅速爬起来。“何必在乎呢?你看起来健康的很,小子。现在,做你的事去,帮助照顾病人,不然立刻送你上路!”“是的,爵爷!”史恩喊道。
亚力环顾著周遭。“老天,你们竟然和病死的人躺在一起!拿担架来!”他命令道,“你们几个,在城门外挖个坑,将尸体火葬掩埋!每个人都知道死者会传染疾病,还有你!”他喊住一名木匠,“我要你为琼安小姐座副棺木,她会在日暮前葬在教堂的墓穴里,知道吗?”
“是的,爵爷,我立刻就做!”木匠回答。
“拒绝帮助照顾病患的人将会挨一百鞭!继续和撒旦鬼混下去,我会如他所愿送他去地狱!”亚力的金眸燃着危险的火焰,打量着每个人。
黛妮立在楼梯顶,看着仆人遵照亚力的命令,各自回到工作岗位上。珍琦来到她身边,手搭在她的肩上。
亚力回到楼上。“罗爵士的情形怎样?”他问珍绮。
“他还活著,爵爷,依旧在生死边缘奋战。”
亚力望向黛妮。金眸里的怒焰逝去了,再次盛满了伤痛。“美娜呢?”他问她。
“她也仍在和死神奋战。”
他点点头。“让我和琼安独处。”他走进黛妮的房间,关上门,和他逝去的爱人在一起。
珍绮及黛妮站在紧闭的房门前一晌,而后珍绮柔声叹了口气。“城堡里的秩序已经恢复了,其他人的死生就要看上帝的旨意了。你必须好好睡个觉,休息一下。”
“我没有地方--”
“你可以睡在麦家族长住的客房,”珍绮道。“好好睡吧,或许一觉醒来后--”
客房几乎和主卧室一样奢华。她由著珍绮服侍她躺在四柱大床上,拉好被单。珍绮倒了杯酒给她,她一饮而尽,让酒液麻痹痛苦。几乎是头一沾枕,她就筋疲力竭地沉沉入睡。
她仿彿睡过了永恒的时光,最后被某种铿锵声唤醒。她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