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山里面的东西,在地下埋了几千年,吸够了地气。地气,你是种庄稼的人,当然晓得地气的重要。没有地气,就会五谷不生,百草不发,就会是一片荒芜,就会成为沙漠。”
“我晓得了,”刘雀儿赶紧说,“我晓得了,我那桃花山,山上尽是些青石板,没有一根树苗,没有一丛草,就是因为古山里面的那些东西,把地气都吸尽了。”
薛大夫感叹地拍着刘雀儿的肩膀。“聪明人就是不一样,一点就明白。你栽桃树的地方,是不是要把青石板揭起来,把下面的古山挖尽?要不它能长桃树?”
他说,“我们城里人,和你们乡下不一样,住的都是高楼。高楼,看起来很好,你也一定很喜欢的。可你不晓得它的弊病。楼房都是钢筋水泥修建的,把地气隔断了。人住在里面,干燥得皮肤裂口子,就像是断了水分的包谷苗子一样,病恹恹的。你没见到医院里的病号,大多数都是城里人吗?原因就在这里啊。”
说了半天,到底和海子有啥关系呢,刘雀儿不明白,也不便就问。刚才薛大夫还说自己聪明呢,不能马上就显出愚蠢来,对不起他的夸奖,叫他失望。
薛大夫看一眼刘雀儿,接着往下说。“屋里放一个吸够了地气的海子,就会放出地气来,屋里就滋润了,人就有活力了,身体也健康了。”说到这里,薛大夫停住了,叹息一声,“有钱难买早晓得啊。”
就这事?刘雀儿心里一阵高兴,看来,我能为朋友帮忙了,终于有了报答朋友的机会了。
“这事,你就不用后悔了,包在我身上,”刘雀儿说,从腰间抬起手来,放在薛大夫的肩膀上,就像薛大夫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一样,“只要是对你有益处的,只要是你需要的,只要是我刘雀儿能办到的,我决不推辞,你也不要客气,尽管说就是。”
薛大夫转过身来,一把把刘雀儿抱在怀里,抱得他差点喘不过气来。“真是好朋友,真是好兄弟,”薛大夫说,“叫我咋样感激你呢,我,我,唉,兄弟,我只能早些退休,和你一起开发桃花山的青石板,把那荒山变成金山银山。不为别的,就为你,为你和兰妹儿,为你们的子孙后代。我有工资,我有退休金,不需要很多的钱,纯粹的为了你们,真的。”
刘雀儿的眼里就有了闪闪的泪花。
薛大夫又沉默了,不开腔。刘雀儿看出,薛大夫心里有话,不好对他说出来。
“还有啥,就说,”刘雀儿说,“我说过的话,算数。只要是我能办到的,决不含糊。”
“不是说你不能办到,你办起来太简单了,比撬起一块青石板还要简单,”
薛大夫想了一下,看看刘雀儿,有些不好意思,有些顾虑,“刚才我也说过了,我有很多的朋友,不可能不教他们上门是吧。他们都是些有品位的人,眼光毒得很。你想,他们看见了我有那些东西,要拿走,我能不叫他拿?那就不是朋友了,我做不出来。也就是说,我家里,始终是不会有那吸够了地气的陶器,不会长期有。”
薛大夫说得有道理。“那咋办?”刘雀儿出主意,“藏起来?有地方藏吗?”
薛大夫想了一阵,一拍手,“这样,你看这样行吗?”他说,“我把我那群朋友都介绍给你,我们都是朋友嘛,你给他们一人一个,不就行了吗?你有事,他们都会帮你一把的。我的那些朋友啊,都是两肋插刀的,是靠得住的。”
刘雀儿不开腔,看着薛大夫。
“你要是为难,就算了,我就不要了吧。”薛大夫说,“我病病恹恹是小事,得罪了朋友就划不着了。多个朋友多条路。要是那样,我就无路可走了,还有啥意思。”
“不不,不是为难,”刘雀儿赶紧解释说,“我是想,那些东西,毕竟是先人的东西,先人跟朋友一样重要,也是不能得罪的。我把他们的东西拿来做了人情交了朋友,先人是要怪罪的。”
“也是,道理是对的。”薛大夫想了想,“先人和朋友都要顾及,都不能得罪。这样吧,我让他们出点钱,你呢,给先人们买点香纸烧。你说那些先人早就断了香火,在阴司里面,不晓得咋样受穷呢,你给他们供了香火,他们一定会欢天喜地的,一定会保佑你的。当然,他们给的钱,除开买香纸,还是有节余的,你可以凑起来……”
“嗯,这样行。”刘雀儿不等他说完,赶紧说。他怕薛大夫说把节余的钱凑起来,好娶兰妹儿。那可是把先人的衣禄家什变成的钱,不好那样使。
薛大夫在他的肩膀上拍着。拍得很重,拍得很慢。
这时已经到了医院的门口。“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薛大夫说,“要是都晓得了地气的作用,你糟蹋的就多了,说不定人家也会来挖,你真的就要遭罪了。”
“晓得,”刘雀儿答应,“我不会对外人说的,你放心。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回到住院部,一进门,刘雀儿就看见老何正在吃水果,床面前剥了一堆的皮。
刘雀儿认得,那是薛大夫给他提来的水果。剩下的不到一半了。
“你,你吃的这不是我的水果吗?”刘雀儿很生气地说,伸手把塑料袋子拿过来,“这是上午薛大夫给我拿的,你招呼也不打一个。”
老何很冤枉。“给你的?给你一个人的吗?唉,”老何说,双手一摊,一脸无辜的样子,“我还以为他是给我们病房送的,就使劲地吃,饭也没有出去吃。
那些剩下的,就全归你了。明天要是他再送来,我就不吃了。你不要怄我的气啊。”
刘雀儿哭笑不得。看着地上的一堆果皮,再看袋子里的水果,都是挑剩下的,心里就一阵揪心的疼。这可是朋友薛大夫送给我的礼。何况我还没有吃过呢。老何这人真是,白吃了人家的东西,还要找个理由不领情。
这时候兰妹儿进来了,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塑料袋子,鼓鼓囊囊的。
“调房,调房,”兰妹儿一进来就大声武气地说,“这样的房间,没病也憋出病来了,哪里还能治好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