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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虎啸(第2页)

刘三姑这时才知道恶战即将拉开帷幕。但她不怕。爸爸是这一方的坐山虎,爸爸部下有一队生猛的老虎。这是在啸虎砭,强龙难斗地头蛇,又如何能奈何这些虎?白狗子要来摸老虎的屁股,就只能让老虎打牙祭了。

刘三姑暂时忘记了昨夜的虎啸,在另一种兴奋中等待着爸爸的归来。

爸爸率队归来是在黄昏时候。

刘三姑等得有些发急了。见母亲和其他啸虎砭的卫兵家属都耐性十足希望满怀地等,她才几次压制冲往枪声密集的战场的想法。在她再也无法抑制,要挣脱母亲的手奔向前方时,枪声停止了。等待的人都同时愣了一下,但随即又都镇定下来,互相望了一眼,那眼神交换的,好像是亲人大获全胜即将凯旋归来的消息。

刘三姑和大家引颈期盼。红艳艳的夕阳把整个啸虎砭变成了吉祥的金黄,树叶在微风中飒飒地摇动着,像是在述说心中的喜悦,又像是在准备前往迎接归来的英雄。

刘三姑再也抑制不住等待的激动时,啸虎砭的山道上——老虎口,出现了一队人马。马蹄踩踏在青石上发出清脆的嘚嘚声,任何优美的曲调都没法与之相比。

那是胜利归来的凯旋曲,那是笑傲江湖的英雄调,那是立于不败之地的雄壮赞歌。

他们一队人昂首挺胸骑在马背上,雄赳赳气昂昂,那是一幅不可更改的英雄图,那是一幅大山天生的彩版画,那是一座无可媲美的雕塑。

刘三姑看一眼夕阳下的这幅乱世图画,喜悦从心底直冲脑门。她一阵眩晕——绝不是夕阳眩目所致,欢叫一声,撒腿就往前狂奔。走在前面的当然是爸爸坐山虎。爸爸端坐在矮马上,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奔来的女儿,像欣赏一件绝世珍品或人间仅有的美景。待女儿到跟前了,才微微一躬身,伸出手去,女儿拉着他的手一用力,就上了马背,坐到他的前面,才向还在西流河畔遥望的母亲挥手欢呼。

坐山虎用胡子扎一下她的嫩脸,双腿一夹,坐下的矮马就欢奔起来,身后的马蹄紧跟着就奏起了一支欢快而激越的打击乐。在血腥和硝烟的气味中,刘三姑的欢乐达到了极点:这就是彪悍的陕南巴山人。这就是彪悍的啸虎砭坐山虎。这就是我彪悍的爸爸。

刘三姑在庆功的宴席上,为各位英雄斟过一遍酒,禁不住英雄们豪饮的气魄诱惑,敌不住英雄们燃烧的激情融化,看一眼酡颜微醉的爸爸,端起了酒碗。

“英雄不是酒浇灌出来的,”爸爸对她暗含鼓励,“可英雄离不开酒。”

刘三姑闻着酒香,仰着脖子一饮而尽。酒竟是这样。闻着诱人,喝着难受。

刘三姑强忍着辣出来的眼泪,抱起酒坛子为在座的一一斟上,又斟上自己的酒碗:“为英雄,我,敬一碗。”

开始大家有些不相信,但看着年轻气盛颇有将门虎女气魄的刘三姑捧着送到嘴边的碗,看着她不让须眉的火辣辣的目光,看着坐山虎赞许的神态,他们相信不是自己醉了,是将这位女子看差了,是没料到这女子竟有如此气魄而小看她了。

他们有些惭愧地举起碗来,文雅地,但绝不含糊地一饮而尽,动作整齐一致。

坐山虎豪兴大发,爱心大发,和大家共饮三碗后,又和女儿共饮一碗。刘三姑眼里的爸爸变成了三个,并且踉跄摇晃,身影模糊。也许这就是醉?她想。酒真是好东西,能带给人快乐,使人有了空前绝后的大胆,使人有了天马行空的想象力。难怪说英雄离不开酒,酒是英雄生长的土地啊。

刘三姑双手撑在桌面上,看着爸爸和众位英雄继续豪饮,直到他们的形象完全模糊,最后彻底消失。

她不明白这一夜是如何上的床。

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她发现自己睡在爸爸的床上,和衣躺在爸爸的身边。爸爸也和衣而睡,睡意正酣。

梳洗以后,头脑清醒得多了。刘三姑想要爸爸也起来清醒一下。酒醉的感觉好,清醒的感觉也好。

可惜爸爸清醒不了了。

刘三姑揭开被子推爸爸,爸爸不动。再推,依然不动。爸爸喝得太多了,她想,准备将爸爸的头垫高一些,那样睡着舒服。当她给爸爸头下塞枕头时,才感觉他的头重似千斤,定神一看,见他面容苍白,没有血色,没有光泽,使人有些害怕。醉了酒竟是这般模样。刘三姑更想让爸爸早些醒过来,拿来湿毛巾准备给爸爸敷一下。爸爸往日就是那样做的,据说那样清醒得快一些。

可惜这次爸爸清醒不了了。刘三姑接触的爸爸,脸面冰凉渗骨,没有一点儿温气。这时她还不害怕,仍然以为是醉后特有的表现。继而发现爸爸没有呼吸时,就有了一种不妙的感觉。在确信爸爸已经死去时,一片阴影才铺天盖地地笼罩了她。这片阴影里挟着恐怖,裹着悲哀,滚着绝望。刘三姑身体摇晃了一下又稳住了,她明白这时不能让打击击倒。她奔到母亲那里,母亲正准备过来看他们。母亲也不相信这是事实。因为酒是坐山虎的必备之物,日饮一坛。即使饮下十坛,也是常有的事,哪里能将他醉死。

但坐山虎死了,这已是既成事实。

母亲没有慌乱。在这一点上,刘三姑后来认为,母亲的胸怀的确宽广,想得开,放得也开。人已经死了,不能复生,慌乱有什么用。从容弄清死因,处理后事要紧。

刘三姑协助母亲解开爸爸的衣服,准备查看原因。上部没有任何痕迹,骨骼强壮,肌肉健硕,但解开腰间紧缠的青布头帕——这是往日爸爸缠在头上的,她们惊呆了。刚才还奇怪头帕怎么缠在腰间,这阵才明白了原因:他的腹部中了枪弹,撕裂了一道大口子,肠子可能已经露出来了。他用头帕缠着,坚持打败了白狗子,不动声色和大家一起喝完了庆功酒,一声不吭地将醉后的女儿抱到床上……这就是坐山虎,死也不倒威风的坐山虎。

爸爸的死,在十岁的刘三姑心中,认为老虎是吉祥物的想法有些动摇了。老虎肯定是有了灵气,因为它能叫了,但叫的内容不是预兆吉祥,而是报告凶信。

刘三姑经常站在大门前看着两扇门上相对吼叫的浮雕老虎,想从那里看出什么奥秘,但她一无所获。那老虎和其他雕刻一样,显得古旧朴拙,显得老辣精致,显得神秘非常,但刘三姑就是看不出其中蕴涵的奥秘。日久天长,刘三姑就只觉出这老虎的神秘莫测:能叫,预示着有事情发生,这证明它确有灵气。但预示的并不是吉祥,也就证明它不是祥瑞。

一九七三年,刘三姑三十岁这年秋天,又听到了虎啸。那时候她已是刘表婶了。爸爸死后多年,母亲做主把她嫁给了下放到桑树垭离了婚的程山娃。正值全国山河一片红,国际国内形势一片大好,儿子皂白又刚刚出生,老虎的啸叫该是预报吉祥了吧。那时候门上的木雕老虎,早已经被麻纸浆和牛屎搪平了,显得粗糙难看,像一块粗糙的麻石板。刘表婶没将听到虎啸的事告诉男人山娃,二十年前的和这阵的。老姑娘了,终于有了一个家,又有了一个儿子,她心情好,不想让旧事勾起烦恼,不想让在公社修礼堂、本来就有心理负担的男人再添烦恼。星移斗转,世事更迭,大门上的虎啸就权当是子虚乌有,就权当是耳朵幻听,就权当没听到吧。

不计较归不计较,事情还是发生了,只不过较前次来得缓慢一些。

这次还是凶兆。

起因是,公社革委会主任的哥哥刘虎苗不愿带头破四旧立四新。不带头倒也罢了,还坚决反对这种做法,说这是破坏,是败家子。结果是,造反派罢了他的官,并且从他的头上开始“破”,开始“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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