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想到,仁王雅治,也会有这样的笑容。
哪里还有欺诈师的影子?他像是还没完全清醒就下意识地展露的慵懒一笑中不带惯常那种玩世不恭的邪气,像婴儿般无辜纯净,他慢慢地开口,说——
“蜃蜃,我好累,借我再睡一下好吗?”
海蜃从来不知道,一个15岁的男生能将纯真和性感结合得如此无懈可击。从他低沉略带哑的声音中可以听出他刚刚那一阵子的确小酣了一下,可能是因为车子颠簸的关系醒过来,却又不甚清晰,他的笑,他的话,全是下意识中作出的反应。那要醒不醒的说话调子越发懒散,甚至有几分撒娇的意味了。
面对这无可救药的性感与撒娇并存的问话,海蜃发现自己很难摇头,嘴巴甚至是不经大脑地就说了声“好”。
听到她的回答,仁王像是安下心一样,稳稳地将脑袋靠在海蜃左肩上,无意识地更靠近了她一些,心安理得地阖上了眼睛,再次沉沉进入梦乡。
看着他如同稚儿般的举动,海蜃只觉得有些好笑——没想到,“那个”仁王雅治,也有这么无害的一面。
她把视线移回窗外,外头是飞逝而过的路灯,更远处,海天交接的地方,漆黑之中竟开始晕开了亮光,随着波浪荡散开来。本是漆黑的海水因这光而反照出波光粼粼,像是无数碎金散落在上面。渐渐地,一轮明月探出海面,犹如一面明亮的镜子,为无涯的碧海洒落片片亮金。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神奈川的海,果然潜藏着无尽的惊喜。每一次路过,都展现出不同风貌,让人不管看多少次都觉得不够。尽管已经经过无数遍,如此的月夜碧海,还是第一次目睹。
只可惜车子很快就要到站,看看犹自酣睡的仁王,海蜃迟疑了一下,不知该不该现在就叫醒他。
平和的表情,显示出他正睡得安稳,劳累的神情始终让人不忍叨扰。只是……车快到站了啊!难道……就让他这么一直睡到终点站为止?
海蜃还在思考中,忽然,肩上重量一轻,她转过头去,看到仁王已经坐直身子,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打着哈欠说:“快到了啊……睡得真舒服啊!”
话音刚落,车子刚好到站停下,仁王站起来,回过身说:“蜃蜃,到了,快下车吧!”比起刚才那意识模糊的撒娇,现在的他简直是清醒得过分,完全不像刚从睡梦中睁眼的。
海蜃不禁挂上黑线——这……也醒得太准时了,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真这么神能够准确预知到达时间按时醒来还是刚才压根就没睡着。
尽管如此,她还是赶紧随他下了车,免得车子开走真把她载到终点站去。
虽然太阳下山已久,月亮也已经半悬在半空。但地面还是散发着白天吸收的热度,从脚底烘上来。但一下车,迎面吹来的凉风却是清爽怡人,缓和了空气中的闷热感。
仁王现在看起来心情很好,跟上车前几乎是判若两人。
怎么说呢?虽然从见面时他就是笑着的,但是海蜃还是能敏锐地察觉到他之前虽是在笑,却总好像有那么一点郁结在里面。而现在却是从内心发出的愉悦带动了嘴角的上扬。
只是短短20分钟的车程而已,是什么让他的心境有这种质的改变呢?
她突然想起哥哥偶然提起对仁王的评价——狐狸般的动物。
果然难解。
将海蜃送到柳生家的门口,仁王才将书包交还给她,关心地说:“晚上记得搽药酒,这样淤血才散得快。”
“嗯。谢谢仁王学长。”海蜃点点头对他道谢,一方面是谢他将自己送回家还给她提了一路的书包,另一方面也是谢他仍然惦记着自己的伤。
仁王笑笑,很自然地伸出手摸摸海蜃的头发,说:“傻瓜,谢什么呢!我走了啊!”
“……学长慢走。再见。”虽然奇怪仁王这次来到柳生家门口都不进去找她的哥哥,他的搭档,但海蜃还是没有多嘴去问,干脆地跟他道了别,并有礼貌地目送他背着网球袋的身影走出了铁闸才转身进屋。
踏出了柳生家的大门,仁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微凉的空气中带着花园里淡淡的青草芳香,沁人心脾。转过头,透过铁门雕花的镂空处往回一望,正好看到校服的裙摆闪入了大宅,木门在她身后缓缓地关上。他微微地勾起了嘴角。
只是靠在海蜃的肩上,她身上传来的淡淡幽香就足够平复下他散乱的情绪。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以前跟海蜃在一起,虽然也有开心的日子,但不得不承认,那时的海蜃有时发起脾气来的确让人闹心。而现在却好像只要呆在她身边,所有的混乱不安都能平静下来一般。
所以,虽然之前因为太累而睡着倚到了她身上,后来却是真真舍不得离开,希望这班车能够永不尽头地一直开下去。
而更让他高兴的是,海蜃这次竟没有拒绝他的靠近!
呵!四天宝寺算什么!就算跟海蜃有过不甚愉快的过往,如今近水楼台的,依然是他!
流言
这种诡异的氛围,十分熟悉。
就跟出院后刚来上课的时候一样,不管她走到哪里,总能察觉到周围投注而来的目光,还有窃窃的谈论指点。
但年轻人的注意力总是容易被其他东西所转移,什么八卦都好,一旦有更新鲜的话题出现,就会被遗忘。因此,本来对海蜃归来的这些关注随着日子的推移已经渐渐减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