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愣了一下,虽然想到自己原本的目的不是来参观的,但想到画展上看到的那些风格各异的画作,海蜃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
伊势青川满意地笑着,把潇湘和幸村都赶去练习画画,自己带着海蜃在大宅里逛荡,一边进行简短的介绍。
青川画居,主要划分为三个部分,从前院进来看到的第一个部分是他平时教学的地方,他所收的弟子主要在这里学习绘画技巧。也有一些慕名前来求教的,虽然伊势青川不会将他们收为正式弟子,却允许他们到这里来练习。有时,他一些已经学有所成小有名气的学生回来,也会对这些学艺的人略为指点。
第二部分连接着第一部分,在同一所大宅内,是走廊尽头一间极大的画室,打通了三间和室的墙连在一起,是伊势青川个人平时作画专用的居室。
第三部分与前头大宅之间隔了一个小分院,是独立开去了的,没有外面的大宅气派,却清幽雅致别有一番林中草庐的意境,是伊势青川一家的住宅。他的长子在东京工作,次女也已经出嫁,所以这里只住了他们夫妇和小儿子两夫妻,连同孙女伊势真绪。
带着海蜃走在走廊上,伊势青川轻轻地推开一间和室的门,领她进去,里面有几个年龄不同的人在专心致志地写生,连有人开门进来也没有让他们有半点分神。海蜃认真扫视一圈,里头的五个人年龄都不一致,大的看起来应该已经有20来岁了,最小的才国小的模样。但相同的是,他们每个人拿着画笔,看着自己的画板,神情都十分专注,一笔一划地描绘着,似乎他们正在准备的是将要上贡给天皇的贺礼一般。
伊势青川放轻了脚步,慢慢地踱到那个国小的孩子身边,海蜃看看他的画,他们正在进行的是学画者基本上是必修的静物写生,对象是摆放在中间的水果拼盘。但实话说,这个孩子的笔法十分稚嫩,透视不对,阴影没画好,大小比例也有所失调,然而,他却非常认真地,像小大人一样皱着眉头,忽而抬头观察一下写生对象,然后又认真地在画板上画画画。
伊势青川看了一会,没有评点什么,绕到另一个人旁边,那人眼尖地发现了他,低声叫了声“老师”,伊势青川点点头,示意他继续画自己的,那人也就重新专心于自己的练习上。
将几个人的进程都看过一遍,伊势青川才带着海蜃出去。把门关上,他才说:“这几个都是来我这里学画的,虽然不是我的弟子,但是每天都会报到,几乎风雨不改。”
虽然不解他为什么带她看这些,不过海蜃还是点了点头。
伊势青川往前走去,边说:“其实老实说,天赋难求。来这里学习画画的几个人里面,没有几个是特别有绘画天分的。只是,他们一心追求艺术的心却值得赞扬。而且若能保持现在的勤奋,假以时日,就算不能成为画师,也可以成就一位成功的画家。”
海蜃静静地听着,虽然没有应声,但是心里也赞同伊势青川的话,自古天才难得,能在某一个领域拥有过人天赋的,毕竟只是少数,大部分人的成功,还是靠刻苦得来的。
走过长长的走廊,到达一个房间门口,伊势停下了脚步,转头对海蜃神秘地一笑,说:“接下来这地方可就不是每个人都能够进来的啊!”
与其他和室不同,别的房门都是往旁边拉开的日式传统敞门,房间用的却是推开的桧木大门。
随着厚重的大门被推开,展示在海蜃面前的便是一副截然不同的风景。
就犹如当初看画展从第一展厅踏入第二展厅时的感觉一样,仿佛往前一步,跨过门槛,里外便是两个世界。
伊势青川站在门内,手一摊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海蜃点点头,迈进了这个仿似独立在外的房间。
乍一看,这个偌大的居室有点凌乱。画纸,画笔,水彩,调色盘,画板,油壶,完成了的和未完成的作品,散落在各处,但看似乱成一团,仔细一瞧又能发现其实所有物品都各归其位,并没有东一块西一堆的。墙上挂了好几幅已经完工的画作,国画和西画都有,摆放在一起,竟不显突兀反而觉得有种奇妙的契合感。
怀着由衷的惊叹将墙上的作品一一扫过,海蜃才发现,这种奇异的融洽感是由于画风的一致!
国画和西画,水墨和水彩,听起来是完全不同的领域。说是画风一致,听起来让人难以理解。更何况,“画绝青川”的一绝便是画风多变,即便画的都是水彩画,他也能时而清淡时而艳烈让人眼花缭乱。
但是偏偏就从这些看似风格迥异的作品中,海蜃能够感受到潜藏的那种一致性。就好像命题作文,不管写出来的是散文,小说,还是议论文,都不离同一个主题。
能够做到这种境界的,伊势青川,无愧日本第一画师的称号!
看着海蜃脸上表情的变换,伊势青川再次满意地笑笑,叹息地说:“看来今天,老头我真的找到了知音啊!”
听到他突然冒出的这么一句话,海蜃顿时收回视线,有些吃惊地望向伊势青川。
伊势却不慌不忙地踱到大大的桌子前,上面还摊开着一幅画到一半的水彩画,他的手轻抚上那上面尚未完成的海滩落日,噙着淡淡的微笑说道:“海蜃,我刚才说,天赋难求。可是仅从你唯二的作品中,我就能看出,你就那拥有难得天赋的人啊!”
“唯……二?”海蜃更为惊讶。
“嗯。精市手头上的那幅画,我也已经看过了。更加确定了我的看法。”伊势青川说道。
“幸村学长手上的画?!”海蜃只觉得伊势青川说的话一句比一句更让她感到困扰。
“呵!”伊势脸上突然冒出一丝类似贼笑的表情,严重不符合他本人德高望重的艺术家形象,神秘兮兮地说,“你不知道吧?你有一幅画在精市手上哦!虽然皱巴巴的,不过他宝贝得要死,连我向他讨他居然都不给!”
海蜃只觉得现在满脑子都是问号,自己画过的东西除了伊势青川挂出展览的那幅以外,应该就没有流落在外的吧!她印象中没有再把画给过别人啊!那幸村手里的是从哪里来的?
“……大师会不会是搞错了?那……可能不是我画的吧!”虽然幸村是不止一次在她画画时遇见过,但任凭她绞尽脑汁,也无从记起自己曾经把画给过他啊!
“怎么可能不是你呢?一个人整过容的话还可能让人认不出来,但是画风却是不会改变,一眼就能看明白的哦!”伊势青川肯定地笑道,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海蜃不知道这件事,看来下次得问问亲爱的徒弟,他那幅画是通过什么渠道来的了。
微微张着嘴巴,海蜃依旧停留在惊异状态中,伊势青川却没有打算为她释疑解惑了,毕竟,这是年轻人的事,还是该留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