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这种矛盾的人,才能将那种矛盾的风格混合得如此恰到好处,将中式和西式画风都掌握得如此纯熟吧!从前两个展厅走来,哪怕对艺术最挑剔的人,大概也必须心悦诚服地赞叹一句:你可以不喜欢他的画风,可是你不得不说他画得真好!
这样的一代名师,竟然想过要收她为徒吗?这该是一个许多学画的人企盼一生都无法实现的想望吧!可是,为什么她连一点受宠若惊的感觉都没有?
果然,画画之于她,就真的只是习惯而已。
所以,对于这种对画者来说百年难遇的机会,才提不起任何兴奋之情吧!
但是,既然他说了是“之前”,也就是说,他现在已经打消这个念头了?
海蜃没有插话,静静地等待伊势青川的下文。
伊势青川微微一笑,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继续说:“虽然很可惜,但是,现在的你,还不能当我徒弟。”
听到这句预想中的话,海蜃敛眉说道:“承蒙大师错爱,海蜃的确还不够资格拜于大师门下。”
摇摇头,伊势青川叹息般地说:“非关资格,只是,海蜃,如我此前所说,绘画当是心之所向,”视线从海蜃脸上转到那幅《记得当时还年少》上面,流畅的线条,清新的风格,温馨却寂寥的意味……最牵动人心的地方偏偏昭示出作者下笔时的游离……“这是我的骄傲,收徒当收有心有才者,然而,天分不足尚可以后天补拙,但心中若没有方向,即便是我,也无法为你指点明路啊!”
车上
托腮望着窗外飞逝的风景,海蜃又不自觉地进入了无我状态。
心之所向……若无心又无向,她的画笔,又该为何而拿起?
心绪一转,又想起衣服的口袋里还放着一张纸,虽然就其本质而言,是极其普通的纸张,但因为上面有了某人的墨迹,而变得不平凡起来——
“虽然暂时没有师徒缘,但是很欢迎你随时来找我啊!”伊势青川示意旁边的云上给他纸笔,在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下了一大串字,边说,“这是我的画室地址,没事时都可以来坐坐,如果怕找不到的话,就让精市带着,反正你们之前就认识的不是吗?”
“嗯。如果海蜃愿意的话,我自然乐意带路。”幸村微笑着回答。
然后,那张写了画廊地址和电话的纸张就被塞进了海蜃手上。
想到这里,海蜃从衣袋里拿出那页纸张,上面飞扬的字体无不宣示着主人的豪放大气和不拘小节。这样的一代明师,是她所叹服的。而得到他如此关照,她……其实应该很幸运吧!
只是……再不拘小节的大师,也不能随随便便把她的画就那么挂在一个正式且引人瞩目的画展上啊!那样的随笔,还是画在笔记本上的,挂在众多佳品当中简直就像是玫瑰园里的一朵野菊花,立于鹤群中的黄毛鸡,叫她——情何以堪!
可是,正想开口叫伊势青川把画撤走,几个西装革履看起来有些身份的人出现,把他簇拥着走开了,负责人云上自然也跟在旁边。至于幸村,作为伊势青川近年收的最后一个弟子,在跟真田和海蜃说了没两句话之后也被拖上,半小时后只给真田打来一个电话说他还有其他事,要他们别等他了看完后就先行回去。
所以,她只好咬咬牙,甩头不再去看那幅孤零零轻飘飘地挂着的《记得当时还年少》,跟真田一起走出展馆大门。
算了,看明天能不能请幸村替她说一下,让伊势青川或是那位云上前辈尽早把这画给拿下来吧!
轻轻地叹一口气,海蜃对伊势青川的做法实在是无语了。果然鬼才么,是难以掌控的,居然连那样的作品都让人放上去!
“蜃蜃,想什么这么入神?”旁边清朗的男子声音更让海蜃心中再叹一声。
来逛一次画展,碰到幸村和真田也就算了,谁能料到,在快出门的时候,还会遇上仁王和丸井这两位呢?
丸井对艺术还真的没什么兴趣,纯粹是来凑个热闹的,匆匆绕了一圈,听说了展馆内严禁拍摄,就当场没了兴致,悻悻然地把相机收了起来说要走。仁王很自然地说出“回去也是顺路一起走吧”之后便很自然地跟海蜃一起走去车站,再很自然地买了四个人的车票,上车后还很自然地坐到了她旁边的位子上。
难得的是,丸井这次竟然什么都没说,似乎已经不像以前那般排斥跟海蜃走在一起。而真田也并未多说什么,跟他们走在一起,只是似乎有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蜃蜃?”仁王的声音再一次在身侧响起。
“没什么,在想刚才看过的画。”海蜃淡淡地回答他。
仁王却轻轻笑了,说:“是这样啊!我以为你又在发呆了呢!你最近好像特别喜欢发呆。”
……她有吗?
“哦。”想不出该怎么回答,海蜃发出一个无意义的单音字节来应付过去。
“呵!你居然还承认了哪!”仁王的嘴角扯得更开,车窗外投来的阳光位他的脸覆上一层淡金色,映衬着耀眼的笑容,竟是俊朗如日。
海蜃也不觉晃了一下神,若是出于艺术的角度,仁王雅治的长相实在是无可挑剔的,流畅的脸部线条,细长却有神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刚醒来时看到的仁王在面对海蜃时像是时时带着小心,但平日在校园里看到的他往往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薄唇不经意地勾起,便透露出三分邪肆七分散漫,却偏偏是最容易让女生心神荡漾的类型。
莫怪以前的海蜃那么享受跟仁王走在一起时周遭投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