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昙不觉得这有什么分别,攥紧了拳头,低声道:“你以为你是谁?什么好的都要占着,不要脸。”说完一扭脸就出去了。
这什么没头没脑的?阿团和他接触不多,当初和郑月明打架时,是郑昙出来说明了真相,一直以为他虽然不爱说话,心里应该有些侠气。可今天这话听着,可真像个别扭的小姑娘啊。
原先仍在家塾里念书,一是有郑叔茂镇着,魑魅魍魉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出来现行,还算安全;二是郑昂年纪还小,虽然上京里不限年龄的书院也有,但郑叔茂打算送他进最好的西山书院,那边须得过了十岁,且通过考试才许进。
既然如今分出去过了,索性也不必去家塾了。
阿团忍不住猜,郑叔茂小时候一定很受宠吧?他对上老侯爷时,总有一种肆无忌惮的任性。
一家之主,多大的威严呢,可从来不见他曲意奉承,也不见他彩衣娱亲。许多事情,例如提分家,连云氏都不敢想的,他却没有丝毫顾忌。
搬家那几天乱糟糟的,不停地有力士进进出出,阿团人小力薄,许多事都半懂不懂,想帮忙也插不进手。云氏干脆把她和郑晏都打发到云府去住几天,这边全收拾好了,再叫他们回来。
趁阿团回来歇午觉,窦妈妈过来请示,哪几个丫鬟带去云府,哪几个跟着搬家。
薛氏早已使人来回,已经在云府收拾出了两座小院,床帐被褥一应备下了新的,那边什么都有,阿团想着,就是空着手去也没问题。便道:“画屏和流萤跟我走,其他人都留下来帮忙吧。”
窦妈妈一听就皱眉:“您是世家嫡女,身边只带两个人,像什么样子?”
阿团不在意地甩手:“最多住一个月就回,用不着浩浩荡荡带一堆人去摆排场,且这边的行李还需要人看着。”
话虽如此,真到了去云府那天,照样拉了满满三大车过去。便是阿团不讲究,肯用薛氏备下的床帐被褥,但换洗衣裳总得带吧,首饰香囊也得带吧,零零碎碎的也收拾了不少。
且郑老侯爷听说了这事,虽没反对,却叫福管家挑了一车礼物并一叠银票,以示孩子还是郑家的,去云府不过是借住,而非寄人篱下。
阿团撇嘴,嫌老侯爷多此一举,窦妈妈却叹阿团不通人情世故,那边再亲厚也不过是外家,住是能白住的吗?那是要陪人情的。还不如拿银子结算省事。
阿团睡得呼呼哈哈的,被连被子一道卷了抱上马车,郑叔茂赶在上朝前,先把两个小孩送去了云府。
迷迷瞪瞪地睡到自然醒,一睁眼简直不能更幸福!
大耳团身趴在阿团脸前,见她醒来,立刻抖了抖耳朵站起来,亲昵地舔她的鼻尖。云二月在她床前摆弄一只纸鸢,听见声响回过头来,扬了扬纸鸢招呼道:“快起来!今儿外头的风不大不小,用过饭,咱们去院子里放纸鸢!”
第四十六章·所谓薛家闺学
阿团推开窗,上京今日的天气很好,晴空万里,院中的杏树叶在阳光下泛着金绿。任九坐在树下的石凳上,手摇蒲扇,翘着二郎腿乘凉。
慢着慢着,任九?
阿团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花眼,指着外面问云二月:“九爷怎么来了?”
云二月从后头凑过来,顺着阿团的手指看过去:“哦,他啊,一大早就来了,说前一阵子侯府忙着搬家,有一阵子没见你了,特意过来看看你。”转回头盯着阿团左看右看:“哎,你学了这么久,学出什么名堂来了没有啊?水上漂行不行?”一边问一边捏阿团的小臂,嘟囔道:“瘦了不少倒是真的。”
阿团撅起嘴,大倒苦水:“还水上漂呢,你没见我惯常绑在身上的沙袋啊?学得是千斤坠还差不多。”
云二月乐不可支,捂着肚子咯咯笑。
云府比承平侯府小了不止一点半点,总共只有三进。任九毕竟是外男,故而只能留在外院。
既然来了,肯定不是“看看”那么简单,少不得又要操练一整天。
由银烛等人伺候着洗漱过,阿团想了想,没穿家常的袄裙,而是换上窄袖的练功服,一边绑头发一边问:“舅母呢?表哥呢?小哥呢?”
云二月拿小圆碟捡了几样果脯放到大耳面前,没看她,一个个地答道:“我娘在内院理事,我哥在书院,你哥……谁知道你哥又蹿哪棵树上去了。”
云二月本是随口一说,谁成想郑晏真上树了。
两个小姑娘手牵手往外走,跟在身后的小丫鬟们,怀里抱着纸鸢和茶点果子。
隔着十步远,就见任九正坐在石桌边摆弄一副象牙嵌色填金浅刻福寿纹象棋,一个人摆好了楚河汉界、将帅车马,抬头望着头顶上的树冠邀约:“来一盘?”
哗啦啦一阵叶响,几颗熟透的黄杏掉下来,郑晏骑马似的分开两腿,坐在分叉的树枝上,拨开叶子露出一张额头见汗的脸来,直言道:“我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