阖府的人都清楚他的心事,不忍苛责,只是周氏的委屈又同谁说呢?
这天家塾休沐,云氏同阿团闲聊时叹道:“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不知所栖。若真能应当喜欢哪个便喜欢哪个,这世上的许多事,怕都简单了。”
阿团抱着大耳玩,随口答了一句:“这种事,哪有什么应当不应当的?”
“你才多大,就敢这副口气?”云氏抬起手,想敲她的脑袋,看到大耳又连忙收回来了。
可不敢当着大耳的面碰阿团,手底下稍微一重,它的敌意就飙出来了。
大耳如今胖了不少,身子还是小小一团,尾巴却又长又重,立起来费劲。高兴起来也不像往常一样竖尾巴了,而是拖在地上飞快地左右摇摆,或者咚咚咚地上下砸地。
且大耳如今除了阿团,哪个也不认。上回郑月珏来玩,不小心踩了它的尾巴,竟险些被它咬断喉咙。
要云氏说,养狐狸实在太危险,即便有九娘看着,九娘又不是大耳嘴上的口罩,万一哪天不注意,少不了惹出祸端来。
阿团突然想起什么,欲言又止地放下枣泥糕,踌躇半响,又拖过盘子接着吃。
云氏奇道:“什么事把你难为着了?说出来,阿娘帮你参详参详。”
阿团嘴角粘着糕点沫发起愁来。
云家两座外祖母的碑像照片似的印在她眼底了,时不时就想起来。不问吧,心里头猫爪挠似的好奇,且又怕背后有什么阴谋,心里难免不安;问吧,却如郑昂所说,生怕云氏伤心。
容嬷嬷在她背后轻咳了一声,她连忙掏出手帕,优雅而仔细地把嘴角拭干净了。
云氏和阿团之间母女连心,把最近的事捋了一遍,心里就有数了,开口问道:“是不是想问云家的事儿?”
阿娘你这读心术已经升级到高阶了!
阿团双眼一亮,冲云氏比了个大拇指。细看下,云氏神色间颇有些无奈,倒是没有多少郁色:“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满上京都晓得,你外祖,是天煞孤星,妨克六亲的命格。”
阿团一脸古怪:“谁还信这个?”
云氏叹了口气:“自然是有人信的。”又道:“你外祖也正因如此,才对我们这样冷淡。他心里是疼你们的,只怕离得近了,连你们也受不住。”
阿团如今也不敢胡乱评价这些怪力乱神的事,不死心地追问道:“我不信,前后死了五个,你不觉得里面阴谋?”
“阴谋个鬼!你怎么不说是遗传病呢?”云氏本是随口一说,阿团却一拳锤向掌心,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对哦,两位外祖母是一家的!所以……所以咱们都……”慢着慢着,她忽然意识到血缘传承,指指云氏,又指指自己,哭丧着脸泫然欲泣。
“没那回事。”云氏摸摸她的包子脸,安慰道:“都是意外。”
还真都是意外。
这要是病死的还能怀疑被人下了毒,地震死的又能怎么算呢?
第一位外祖母携长子、次子回老家时遇上了地动,不独云家的人,全县都死了七七八八。也就是云氏本人出发前染了风寒,没跟着去,因祸得福,反而逃过了一劫。
“我那时将满一岁,对生母和兄长的事都记不清了。后来小姨进了门,对我其实挺照顾的,但也是和父亲没缘分。”云氏有些唏嘘,没有细说,反而自嘲道:“我自幼没有母亲教导,娘家势力也不够深厚,若不是当时老夫人已经进了门,不肯给老爷寻一门有助力的亲事,只怕还轮不到我。”
阿团不知如何劝慰,想了想,环住云氏的腰,闷闷道:“所以阿娘千万好好的,别抛下我一个人。”
按当初议定的走,郑重荫成了亲,下一步就该分家了。
阖府里头只有二房真正热衷于此事。
只是今儿离了侯府,往后未必还能回来。进进出出身上戳的是将军府的章,倘若老侯爷故去,郑伯荣承爵,那更是当两家亲戚走动。
正房那边由寻芳带着收拾东西,屋里的陈设还没有大动,其实里头没人看见的库存和不常用的杂物都早早装箱封了起来,只等运走了。
云氏抽空对三个小的嘱咐,他们房里也该收拾起来了。死物还好说,不过是防着有人浑水摸鱼,关键还是人。
从云府跟来的陪房势必是要跟着走的,侯府的丫鬟却未必。
阿团从正房回来,先叫了窦妈妈和银烛、画屏来问:“分家的事儿你们也知道了,是走是留,给我个准话吧。”
窦妈妈先开口:“老婆子我孑然一身,没什么挂累,姑娘若不嫌累赘,便让奴婢跟着去吧。”
“我还当妈妈想接着回去守空院子呢。”阿团揶揄了一句,握着窦妈妈的手道:“我本就打算劝妈妈跟着去的,守院子这种轻省活计是小丫鬟的活儿,妈妈这么大本事,就别跟人家抢了,还是辛苦些,管管我屋里的事儿吧。”
窦妈妈鼻腔一酸,低低应下。
轮到银烛,她扭着手指,一脸为难。阿团晓得她是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