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可能!无缘无故,大哥为什么要害昂哥儿!”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
“四老爷,您冷静一点,谁也没说就是大老爷……”小福管事笑呵呵地打太极。
“你休要骗我!若不是穷途末路,团姐儿怎么会星夜冒雨前来搬救兵?”看来这男子就是四老爷郑重荫了。
阿团突然醒过神来,一掀被子跳下床,飞快地套上外衣,披头散发地拉开房门叫道:“二哥回来了是不是?你们赶上二哥了?”
小福管事头都大了三圈,连忙去扶阿团,不料郑重荫比他更快。
“啊——”郑重荫两手抄到阿团腋下,将她高高举过头顶,问道:“快告诉我昨晚到底怎么回事儿?”
“放开我!”阿团吓得大叫,昨晚钱氏和郑伯荣显然是狼狈为奸,郑重荫作为钱氏唯一的亲子也未必清白。阿团在半空中乱踢乱掐,高喊道:“爷爷——救命啊爷爷——”
一道陌生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呵呵,小姑娘嗓子真亮啊,跟九爷学唱曲儿吧?”
郑重荫“啊”了一声,将阿团放到地上,抱拳问好:“任叔。”一只手将阿团滴溜溜拨了个圈,令她面朝来人,低声提醒道:“这是雪湖别院的主人,叫任爷爷。”
阿团愤愤地瞪了他一眼,抬头望向门口。任九抄着手倚在门框上,笑眯眯的,像个胖弥勒佛,脖子上叠着一圈肥肉。他敞着怀,袖子撸到肘部,仍热得一头油汗,整张脸在烈日下锃明瓦亮。和高瘦的老侯爷站在一起,活似一对笔砚。
不过阿团先注意到的却是他一身打扮,身穿银白戏服,长眉入鬓,眼周一圈红艳艳的胭脂,头插六十四节深浅不同花纹的翎子,是昆曲里雉尾生的行头。不由失声叫破:“呀,周瑜!大都督!”
任九两只眼睛立刻亮得堪比火烛,一阵风似的刮过来,阿团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抱在怀里,从后脖颈到尾椎一路捏下去。“好,好!嗓门亮,身板正,还懂戏!老郑,把这娃娃卖给我吧!我拿二十年汾酒和你换!”
“滚蛋!汾酒个屁!卖了你这一身老皮老肉也不及我孙女儿一根手指头金贵。”郑老侯爷毫不客气地骂道,不知点了任九什么地方,阿团感觉到任九的手臂倏地一松,她便落到了老侯爷怀里。
郑重荫张了张嘴,还没发声就被老侯爷截住:“昨晚跟着你任叔钓鱼钓了一整宿还这么精神?赶紧地回房睡觉去吧!”
“不是……”郑重荫指着阿团,任九蒲扇似的大手一把拧住他两只手腕,另一只手摇着袖子扇风,笑道:“年轻人,不懂事啊,你老子摆明不让你掺和,你何苦再去蹚这趟浑水呢?”
阿团默默地咽了口口水,眼瞅着身材魁梧的郑重荫像小鸡仔似的挣扎着被任九拎走。
郑老侯爷笑了,捏捏她两瓣嘴唇,道:“得,你这张小嘴,可讨了那老头子欢心了。看出你九爷厉害了吧?可别听他忽悠,学劳什子唱曲,见天儿天不亮就踢到院子里吊嗓子,唱不好还不给饭吃。”
阿团听话地连连点头,环住老侯爷的脖子,轻声问道:“爷爷,二哥来了吗?”
第二十八章·所谓风雨如晦
老侯爷顿了一下,嗔道:“你个小魔星,净瞎胡闹,你二哥回首阳老家,能有什么事?人是接回来了,在别的院子里歇着呢。”
阿团撇撇嘴,靠在老侯爷肩窝里,捻着垂到眼前的山羊胡子玩,撒娇道:“那我去看看二哥好不好呀?”
老侯爷半弯下腰,跟放生似的轻轻将阿团往地上一丢,在她背心推了一把:“去吧,让小福管事带你去。吃完朝食,爷爷带你去钓鱼。”
阿团欢呼一声,顺势往院外跑。小福管事忙追上去给她引路。
这处别院面积不算很大,一人高的围墙圈起来不到三十亩地,里面零零散散地建了若干个一进的独立小院,建得十分随意,没什么规划,朝南朝北开的门都有。别院最后面留了一片空地,周围是马圈和下人房。
阿团得知郑昂安全无虞,通知云氏安心的下人也派回去了,便没了心事。
乌云散开了一点,鸭蛋黄似的太阳含羞带怯地露出半张脸。阿团东瞅瞅西瞧瞧,见道旁垂柳纤细柔软的枝条随风飘扬,一时手痒,折下一根盘了个花环顶在头上。
诱人的烧烤香气伴着嘈杂的叫好声从空地那边传来,阿团远远望去,那边地上架起了三个火堆,其中一个上面架着一口大铁锅,不知在煮什么,腾腾热气咕咚咕咚地从锅子上飘出来,另外两个火堆边上密密麻麻地插了好些铁签,上面穿着鱼虾。
火堆边熙熙攘攘,都是青壮男子,然而打扮各有不同,有高卷起裤脚,磨毛的布鞋面上蹭满泥巴的庄稼汉,也有惯于半弯着腰,逢人便笑的小二。
被众人围在中间的两个男子赤…裸着上身,正在比划拳脚,随着拳来脚往汗水飞溅,麦色皮肤晒得如同焦糖一般。小福管事慌忙挡住阿团的视线,干笑道:“姑娘,咱们走这边,走这边。”
阿团在侯府见惯了郑叔茂父子操练,并不觉得稀奇,倒是被香喷喷的烤鱼勾起馋虫来,不舍地回头望了两眼,弄得小福管事一阵紧张。阿团噗嗤一声笑出来,收回目光,问小福管事:“那是昨晚九爷借的人?”
那些人遍及五行八作,小福管事带着阿团,不敢直接穿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