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妈妈也没觉得温情牌能拦下他们,低声问道:“看在我和你母亲的交情上,你给我透个底,今儿这事,到底是冲谁来的?”
厉虎环视一圈,来西厢的这一队人隐隐以他为首,都识趣地低下头别开眼睛,装作没听到的样子。他有心卖个好,便也压低了声音答道:“大爷气狠了,要拿了二少爷和四少爷,押到老家首阳祠堂去面壁思过。”一低头,对上阿团黑白分明的眼睛,又补了一句:“想来同姑娘干系不大。”
“二少爷!”画屏突然激动地一声惊呼。众人一齐望向门口,郑昂逆着光推门而入,身后烛火煌煌。
院中有个年纪轻的护院似乎想冲上来,被身边的人拦了。
那边领头的是个姓魏的中年男子,在承平侯府做了二十年护院,工夫稀松,没能熬成头领,但资历、眼色是尽有的。他虽然持刀闯了进来,却只令几个护院松松地围拢住东西两厢,不许手底下的人对郑昂不敬。
到底是上头的主子斗法,二爷不日便会归家,下手重了,不是自己找死吗?
郑昂蹲在阿团面前,与她视线平齐,轻轻笑了一下,问道:“阿团,怕不怕?”
阿团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猫眼,挺起小肚子,短胖的手臂用力挥了一下,豪情万丈道:“不怕!毛……祖父说了,一切坏人都是纸老虎!”
郑昂被她逗笑了,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莫名其妙地平静下来,牵起她的手,轻声道:“走吧。”
兄妹两个被身后的护院们拥到了山月居大门前,云氏紧紧抿着唇,将阿团从头到脚摸了一遍,确定没什么伤势,才放下半颗心。
邱妈妈贼眉鼠眼地巡睃一圈,没看见郑晏,又向郑伯荣道:“大爷,还少一个呢。”郑伯荣也四下看看,皱眉问道:“晏哥儿呢?”
云氏垂着头不答话,郑昂恭恭敬敬地向郑伯荣行了一礼,答道:“阿晏去寻父亲了。白日里是我们兄弟冲动了,我代他向大伯赔礼。”说罢放下袖子,双膝跪地。
郑伯荣横眉冷眼立在原地,由着他跪。
邱妈妈狐疑,好好的,为何突然将晏哥儿送去寻郑叔茂?心底可惜,原以为这次能一网打尽的。
她不知道,寻郑叔茂其实是假话。
郑晏如今正在城东云府,云氏拿云承渊新得了一柄少见的八棱锏为引子,将他诓了去。
因冯氏那番提醒,云氏不敢托大,便打算将孩子们送到娘家暂且避一避。
郑昂却道大伯优柔寡断又怕事,无论如何也使不出铁血手段。不如将郑晏送去云府,再托舅舅派人知会父亲。而他留在府中,以免郑伯荣气昏了头,寻不到三个小的,拿云氏出气。
毕竟,若郑伯荣只对三个小辈惩戒一番,还说得过去,若牵扯到云氏,就不好说了。
云氏原以为提出郑叔茂,能让郑伯荣罢手,却不想毫无用处。强撑起气势,硬声道:“大爷要打要罚,何不等二爷回来?首阳县山高水长,路上也不全然太平,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大爷就不心虚吗?”
岂料郑伯荣听了怒火更炽,高声道:“心虚?要心虚的不是我,是……”
云氏隐约猜到了什么,思绪却一闪而逝,快得令人抓不住。
邱妈妈截断郑伯荣的话,道:“大爷,时候不早了,再不走就要宵禁闭城门了。”
“今晚就走?”云氏怎么也没想到会这么急,搂紧了郑昂和阿团,慌道:“好歹等明日天亮了……”
“焉知明日我那两个孩儿还有没有命在。”郑伯荣厌恶地扫了他们三人一眼,哼道:“二弟妹,我念你是个女人,不与你为难。昂哥儿我带走,你和团姐儿关上门安安静静待着。我和老二那个黑心烂肠的不一样,无论最后是个什么结果,总还是顾念骨肉亲情的。”
云氏讶道:“大爷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邱妈妈那个狗腿子却没给她辩白的机会,十几个护院一拥而上,隔开云氏母子三人。
吵吵嚷嚷,闹闹哄哄,郑昂未捞到机会再同云氏说一句话,就被送上了等在角门的马车。
长夜漫漫,云氏坐在灯下垂泪。
觅松心疼得了不得,还是要努力往好处想,温言劝道:“夫人别太过担心了,昂哥儿可是侯府正经的少爷,去了首阳县,谅族中也不敢薄待。”
云氏突然住了泪,心底泛起隐秘的猜疑,冷意顺着后脊窜上天灵盖。一把攥住觅松的手,道:“会不会……会不会……”
觅松吓了一跳,手都被云氏抓疼了,疑惑道:“会不会……什么?夫人,您想到什么了?”
云氏深恨郑叔茂半个人也没留下,后院只有丫鬟仆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