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邺章泛着青白的指尖徐徐划过书台上新铺的金红绨锦,又问:“里外都收拾妥帖了吗?”
知道他问的是徽行殿内外不清白的人,曹宴微躬着腰,肃容道:“是,都已收拾妥当了。”
顾邺章点点头,目光漂泊不定地落在虚空里,“茶什么时候都能喝,先把药拿过来吧,喝完去看看景阳宫里的那个。”
显昌殿门庭冷清,唯只一个形容枯槁的郝如意守在门口,见到来人“扑通”便跪在地上:“求陛下开恩!”
他承顾和章的恩情,对在背后捅顾邺章刀子的事却也并非无愧。
顾邺章讽笑一声,眼底是如剑出鞘的锐利:“郝公公一心护主,今日一见实在是忠义可嘉。如此大才,可见当初屈居朕的徽行殿……是委屈你了。”
郝如意猛地磕了四五个响头:“奴才有罪,求陛下开恩!”
顾邺章脸色更沉,跟随而来的曹宴微眼睛里也像是能喷出火,他虽是内侍,却自认有一番忠臣不事二主的志向,生平最看不上有些人贪心不足,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忍不住厉声呵斥:“没眼色的东西,还不滚远些!”
郝如意还不值当顾邺章秋后算账,懂事的便该让了,可他不退反进,竟膝行几步拦住了二人的前路:“陛下!主子已经什么都没了,求您念在先帝的情分上,宽宥他这回!”
先帝的情分……好一个先帝的情分。
顾邺章的语调很轻,却丝毫无损于他身份的庄重:“曹宴微。”
低缓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怒意,却让郝如意不寒而栗:“让人把他拉走…乱棍打死。”
不畏死的人终究是少数,他连滚带爬想往后退,曹晏微见状,立即吩咐身后侍从把人拖了下去。
不再理会郝如意变了调的求饶,顾邺章径直往前走,刚一踏上台阶就觉得脑中晕眩不稳,身子摇晃得厉害,几乎快要摔倒在地。
曹宴微赶紧跑过去扶住他,见顾邺章脸色难看,心里又是一沉:“陛下!您还好吗?”
缓了好半天眼前才恢复清明,顾邺章痛恨这不中用的身体,凝着眉甩开了他的搀扶:“只是忽然间觉得有些乏,不必如此紧张。”
第55章没有赢家
厚重的鸿鹄锦帐被遮得严实,一丝光亮也照不进去,却有一缕辛辣酒香从中幽幽透出。
因骨头接得不好,里里外外的伤又颇棘手,顾和章往后怕都不能正常走路了。
他自上午便已得了谢瑾兵变的消息,知道木已成舟不可转圜,索性让郝如意把酒台搬到了床边,只当是趁这最后的自在时光再放纵一阵。
顾邺章掀帘而入时,顾和章正衣衫不整地自斟自饮。他歪斜着身子端起杯中酒喝了一口,慢条斯理地说:“皇兄,你怎么这般晚才来?”
抬手制止了意图跟上的曹宴微,顾邺章行至物架边拖了把椅子,抖抖衣袍便坐在他对面,眼梢修长的凤目在昏暗中透着冷灰:“朕也不是吝啬的人,权当给你多些准备的时间,不至于见到朕时……太过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