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但是我读过书的啊,在沦陷区。”大叔的语气轻快起来,洋溢着幸福感,说到最后特地强调了沦陷区这三个字。
“我知道什么叫做反动派,现在给我们饭吃的人就是。我还知道第二执政者,常自明将军说,生命要用生命来敬畏,这句话我记了很久,但一直都不理解。”
大叔转身向前走去,被汗浸湿的手套拎在手里。
“你知道吗,今天和我们一起工作的几个人,两天前还不是这一批,昨天有个很重要的人跑了,他们被拿枪的家伙拉上去抵罪。我的身边一直有人在死,他们顺从一切安排,从来没想过像那个人一样逃跑。我也一样,怨天尤人,麻木而不自知。直到昨天,我才真正明白为什么将军要说那句话,原来我们可以赌上生命,选择自由地活下去。”
他不经意间给出的的评价并没有触动林桉。
“你为什么会觉得,”林桉礼貌性顺着他的话问:“他可以自由地活下去?”
大叔的声调降下来许多,充满了憧憬和一切美好的祝愿。
“那样的人,他的灵魂不可能会轻易屈服吧。”
林桉停下脚步。
大叔注意到身后的动静,两个人很久都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一前一后站着。
从这里就可以看到刚才发现婴儿的那个仓库,低矮的建筑前,两名值守又凑在一起开始抽烟,刚才共事的苦力三三两两赶往集合地。
“人类城市无法接纳我们,它害怕我们,害怕病毒。我们也怕,所以我们不能让人类城市成为下一个沦陷区。”大叔将手套别在腰带上。
“我没什么太大的本领,能做的贡献只有一个不挡路。”
林桉步子越来越小,他很怕听漏了哪个字。
大叔这话可能在脑海中封存了很久,却是第一次说出口,这里生存环境恶劣,他的思想在反动派里也属于反动派。
林桉自知他是唯一的听众。
“我很幸运,”大叔说:“我本以为这些话会烂到肚子里,没想到会在死之前遇到你。”
林桉的语调终于缓了下来:“你又为什么觉得自己会死?”
大叔说:“我的灵魂不一样,它肮脏又懦弱,死在肉体之前。”
离仓库越来越近,他们的交谈声越来越小,越来越隐晦。死海的根据地里,应该没有人会像他们一样聊天。
“凯希死的时候他在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