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凌宇突然转过身来,眼球上血丝隐隐,道:“为什么大惑不解?是不是情况有什么变化了?”
尼姑道:“是的……本来是两个坏男人追赶那位生产后奔命的女施主——记得她在奔出后门外时,贫尼清楚看到……她的雪上足印是红的……贫尼相信……她倒下的时候已失血太多……”
高凌宇厉声道:“决说!为什么大惑不解?”
尼姑讷讷的道:“贫尼发……发现那……那两个坏男人不见了……却像是一个女人背着孩子……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在拨雪埋什么东西……”
高凌宇道:“你以为她在埋什么?”
尼如道:“贫尼也不知道,猜想必是埋……埋尸体……”。只是为什么两个坏人不见了……却是个女的背着孩子在埋尸呢?贫尼弄不清。”
高凌宇道:“会不会是小翠姑娘?”
尼姑道:“贫尼以为不是,因为看衣着是不同的,因为贫尼再回到那生产的屋子去看昏倒的小翠姑娘却已经不见了,地上有不少的凝冻的血渍。”
高凌宇想了一下道:“没有说谎吗?”
尼姑连连打扦道:“大侠……贫尼不敢……贫尼说的句句都是实话……那姑娘拨雪埋好了之后,很快就离开了。”
高凌宇道:“那埋东西的地方,你一定还能记住吧?”
尼姑道:“大侠……我恐怕记不住了!”
高凌宇冷峻地道:“去找找看吧,带路!”
尼姑不敢不去,找了把铁锹就出了尼庵后门,向小山坡上走去,脚下踏着冰凉的雪,心上也像是堆满了雪。听尼姑的陈述,梅心伯是凶多吉少了。
最最使他不解也不能不怀疑人性的善恶问题是唐、柳二人竟要一个刚生产的女人拼命奔行,而至于大量流血而倒毙,这又岂是“狠心狗肺”四字所能形容的?
尼姑在附近打量了半天,最后才认定是这地方,而且看那雪堆,似乎是经人用脚拨雪堆积起来的。
尼姑挖了几锹,锹尖碰到了硬梆梆的物体。高凌宇冷峻地道:“你已经伤了她!站到一边去……”
尼姑把铁锹递给他,但他未接,却用双手扒雪,才三五下就露出了衣服,那正是梅心生产那天所穿的酱紫色丝棉上衣。他的手在砭骨的积雪中抖动着、疾扒着。
终于,先扒开了面部的雪,那是一张被他吻过、贴过、抚摸过的脸,虽然已无血色,却并不是很难看的。有人说冻死的人脸上有笑容,烧死的人最难看。但梅心应该不是冻死,而是失血过多而死的。
他把脸贴在那冷硬如石头的面孔上,串串英雄之泪流溅在那僵硬的娇靥上。多么不真实的现实?曾几何时,他们还计议过为孩子取名以及产后如何安置她,以便他能放手去做几件大事。
言犹在耳,已是人天永隔。他托起硬挺的遗体转过身来,那尼姑已经走了。她是去偷庵中的细软,因为老尼已经死了。
梅心的遗体停放在醉仙居后院小屋正间正门处的床板上,已请奶妈为她换了寿衣。直肠子的李乾,曾两次昏倒。江、孙二人也是双眼红肿。
而高凌宇却已不再哭泣,坐在梅心遗体旁,木然地、安静地望着她的脸,握着她的手,已有三四个时辰了。
世上没有一种秤、量的器具能测出他到底有多少痛恨和悲伤。如果不是为了冒充高凌云而到马宅去,致使二人见了面也不敢承认,光谈些没有边际的废话,他们应有一段温馨的团聚。对于失去一切的人,那虽是短短的数日,如今也视为太珍贵也太奢侈的了。
江振禄燃了一住香,定到高凌宇身旁低声道:“老弟,你听我说,梅心姑娘已经去了,而她之去,主要是唐继耀和柳怕斋二人的罪孽,至于宫姑娘,我想她不至于有什么丑行。姑娘地下有知,绝不希望老弟悲伤过度而损及心身,为她报仇才是当务之急。如果身子愁坏了,谁能取代你作那些事?说来惭愧,我们三人,不过是摇旗呐喊,为你助威而已:老弟,从这刻起,你什么也不要去想,当初老哥哥丧妻时也差不多和你一样,但家师告诉我:试着想想未生我之前是什么样子?我死后又如何?这当然都无法测知,人能想到这里,则一切妄念愁绪就会像冷灰一般地被吹散消失了。到此境界,才能立于事物之外,游于庄子所说的:天地万象所未发生的世界……老弟,这也许是高调,但你的悟性比我们高,你一定要控制自己,忧能伤人哪!”
高凌宇这才缓缓地站起来,道:“老哥哥,我也在告诫自己,不要因哀伤,弄丢了自己的复仇本钱。只不过……我一直不能不这么想,就算杀了那些败类一千刀一万刀又如何?梅心她还是……”
反常的是,李乾这会儿没有多言多语,满口脏话,也一直在想,研究个什么办法钓上这两条鱼,以便放在砧板上把他们剖开……。
鹰扬天下……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在第一个奶妈家中,宫莲花刚放下孩子让奶妈喂奶,就来了一个人,她本来以为是高凌宇呢,吓了一跳。
宫莲花道:“你不像凌宇……”
高凌云道:“宫姑娘好眼力,我是高凌云。”
宫莲花道:“你似乎盯上了我。”
凄然一笑,道:“本来我把你当作了嫂嫂铁梅心,不久我发现你不是。但是,你也不无可能变成她的替身,你可知道家兄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