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他知道什么?”洪慕修听了,大为扫兴。这时自己越发拿不定主意,就派人去
把蒋静英的叔父婶母请来。又把自己几个亲戚也请了来。蒋淑英的叔叔蒋国柱,他
见洪慕修始终请的是西医,很表示不满意。他便对洪慕修道:“姑爷,不是我说你。
你们这维新的人物,太迷信外国人了。这种内科的病症,西医是不成的,应该请中
国大夫看看。”洪基修道:“现在她已变成肺炎了,恐怕中国药吃不好。”蒋国柱
道:“哪来的话?就凭我亲眼看见的,也不知道治好了多少痨症,一点小肺炎,有
什么要紧?”其余的亲戚,也都附和着说:“西医治不好,我们自然不能老指望着
西医来治。”洪慕修一个人,拗不过众人的意思,只得请了一个中医来治。那中医
一看病人形势严重,用不相干的药,四平八稳的开了一个方子。但是怕药价便宜了,
病家不能肯信,又在上面加了两样贵重药品。洪慕修对于此道本是外行,原想不把
药给病人吃,又受不了众人的包围,只得照办了。这样混了一天,病势越发的沉重
了。上午又换了一个中医,他虽然说没有生命的危险,也说不是一两天治得好的。
洪慕修看看,他们还是没有办法,只得又把松井大夫请了来。松井说,药水是来不
及了,只有打针。而且以打针论,每天一次,恐怕还不行。洪慕修觉得还是他说得
在理点,就用了他的办法,用打针来治疗。这针打下去,总算病人清楚些。可是她
疲倦已极,话都懒于说。又这样过了一天,已是礼拜一了。洪慕修打了两三次电话,
有把那个克劳科大夫请来,他又不大会说中国话,将病看了以后,他就问以前请中
医看的,是请西医看的?洪慕修不便告诉请了中医的话。只说是请松井大夫一手治
的,又把治的法子说了一遍,克劳科认为松井诊断不错,一样的打了一针,也就走
了。这时,蒋国柱和一班来探病的亲友,对西医一致攻击。说什么叫肺炎,中国就
向来没有这样一种病症。若说腿烂了,眼睛坏了,外国那些挖挖补补的法子,是比
中国外科强些。这种内科,外国药,哪里吃得好?蒋国柱听了这话,又解释着道:
“诸位哪里知道:就是这些外科,也是中国人发明的。你们要看过《三国志》,华
陀给关公刮骨疗毒那一段,就知道中国的外科,古来实在好。因为失了传,所以现
在没有人精。我想外国人的外科,总也是在那时候,从中国学了去的。外国人在中
国几十年,一定会把我们的内科,也偷了去的。”洪慕修听了这话,又好笑,又好
气,但是一张口难敌众辞,只得默然。结果,还是依着叔岳丈,把昨天那个中医请
了来。那中医也说自己没有办法,最好是赶快另请高明,方子也不肯开,他就走了。
这个时候,那些主张请中医的,又转过论调来,说是让日本大夫打针维护现状再说。
到了这时,洪慕修越发是没有主意了,只是哭丧着脸从里跑到外,从外跑到里。
到了下午,松井又来了一次,便实实在在告诉洪慕修,说是人已没有了希望,
至多可以把她的生命,延长到晚上十二点钟。洪慕修一听这话,两行眼泪,不禁就
直流下来。这天下午,也不忙着找医生了,只是呆着坐在病人的对面,一张椅子上。
蒋静英大半截身子,躺在被窝外面,那两只枯蜡似的胳膊,压在被窝上,连移动着
都没有气力。她的脸,两个颧骨高张,眼睛越发凹了下去,紫色的嘴唇皮,不能合
拢,露着一口雪白的牙齿在外,一个粉装玉琢的美人,现在简直成人体标本。洪慕
修也觉得实在可惨。蒋静英睡在床上眼睛似闭不闭,除了她胸脯面前,一起一落,
作那很艰难的呼吸而外,人是一点没有动作。洪慕修看看,又不期悲从中来,断断
续续地流着眼泪。到了晚上,她忽然睁开眼来,对屋子里周围一望,见叔叔婶婶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