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颐道:“今天礼拜一,干脆是礼拜四罢。”明秋谷毫不考虑,一口气便答应了。
其实他随口一句话,作一个顺水人情,人家真把他这话当一桩事,却出于他意料以
外。
到了礼拜二,正是梅又芳宣告就职之期,这些捧梅的人,衣冠齐楚,大家齐到
润音楼去,参与盛会。所有下场门,楼上三个包厢,都是任黄华包了。他朋友里面
的殷小石金大鹤却说道:“我们和梅又芳都有交情。小任既然这样大捧,我们多少
也要撑撑场面。若坐到他的包厢里去,未免不好意思。”于是殷小石包了一个厢,
金大鹤也包了一个厢。那池座里的前两排,不必说,也是任黄华所包办。北京人最
好赶热闹的,看见报上登着一寸见方大的字,说梅又芳今天在洞音楼,行加冕典礼,
新排《麻姑上寿》,内加仙女腾空,八仙斗宝许多新布景,不能不看。于是要看戏
的来看戏,不要看戏的,也来看看梅又芳是怎样一个人。所以这天润音楼的生意很
好,竟卖了一个满座。到了《麻姑上寿》这出戏将要开演的时候,台上正中摆了三
张桌子,上面堆着银盾银鼎,和一块大匾,上书“坤伶之后”四个大字。桌子下面,
罗列了一二十只花篮。东西摆得停当了,梅又芳梳着高髻,穿着黄色的古装,满面
含笑的出来。于是满戏园子里,轰雷也似的鼓起掌来。梅又芳走到花篮边,先对正
中池座里一鞠躬,然后对左右两边包厢,各一鞠躬。在她这鞠躬的当儿,不免将眼
睛向前一看,今天来了多少人。本来鼓掌声音,刚刚停住,见她眼睛一睃,重新又
鼓动起来。直待梅又芳转进后台,声音才算停止。一会儿戏上场了,左一阵,右一
阵巴掌,都是欢迎梅又芳的。俗言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梅又芳经大家这样热
烈的欢迎,唱戏也就格外有神气。任黄华坐在包厢里,左右一望,一排五个包厢,
全是自己人,面上很有得色。就对同包厢的麻一振道:“老麻,我们捧小梅,总算
捧出一点颜色来了。你看她今天在台上多高兴,能不感谢我们吗?”麻一振笑道:
“要论起功劳来。我这一双巴掌,可是卖力不少,不知道将来可以得着什么好处。”
任黄华笑道:“我可以下个命令叫她和你握一握手。”隔壁包厢里殷小石听见了,
笑道:“黄华兄,你指望以后的梅又芳,还是以前的梅又芳吗?”任黄华道:“无
论她身价怎样高起来,只能在戏园子里抬身价,和我们这些熟人,总不能不敷衍。”
明秋谷和殷小石,也是熟人,他就坐在殷小石那个包厢里。说道:“三爷在这里面,
是很费了一番功夫,所说的话,自然是阅历之谈,不过梅又芳的脾气,我却很知道。
她为人极其豪爽,肯交朋友,得意忘形的话,或者不至于。”殷小石笑道:“你是
这里面一个老油子,怎么也说这样的话?”回头又对隔厢的金大鹤道:“老金,你
也是个过来人。”金大鹤不让他说完,便道:“三爷说话,是想到便说,不加考虑
的。各有各人的缘分,各有各人的交情,哪能一概而论呢!黄华的命令,梅又芳那
是绝对服从的。”任黄华和金大鹤隔得远,没听见他说什么,但是看他那神情,是
表示同意的。便对殷小石道:“今天早上我还碰见她妈,她妈对我是千恩万谢。我
就问:‘今天你们姑娘大喜的日子,请她在永平饭店打几圈牌,成不成?’她妈接
二连三的答应说成成成。我已经在永平饭店,开了两间大房间,回头我们一块去乐
一阵。”明秋谷道:“同兴堂的饭局呢?”殷小石道:“谁要吃那种饭?就是到,
也无非是敷衍一下面子,凑凑热闹。今天他请的人很多,个把几个人不到,那并没
有关系的。”麻一振道:“我是两边都到。”说着和任黄华做一个鬼脸,把舌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