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衡哥。”
端午拍着屁…股上的碎雪讪讪地走过来——周衡能来这里找她,就表示他肯定听说傍晚时候的不愉快了。
周衡沉默着居高临下地看着端午。他接到聂明镜的电话没有立刻来找端午,他去了医院,聂明镜没有大碍,但是术后要打三个礼拜石膏。陆双溪在医院楼下瞪着自己的靴子别别扭扭地地告诉他来龙去脉,包括端午坚决不肯松口跟他分开,包括那一个撞到门的耳光,包括端午离开前噙着眼泪说“你管不了我”。
端午看周衡一直没有回应,脑子就开始发木,她想周衡是不是在怪她莽撞,周衡比她大,也比她聪明,也许他能有更好的解决办法。端午正要开始发散思维,周衡就把她抱起来了,是李一诺心心念念的双脚离地的抱法——林闵曾经答应李一诺,她能减肥十斤,他就离地抱她一次,结果由于林闵做人太有原则,而李一诺太没有原则,至今李一诺依旧牢牢扎根在这片生她养她的土地上——端午瞪大眼睛看看周衡,半响,有点害臊地伸腿环住了周衡的腰,周衡低声叫了她的名字,“端午”两个字前所未有的好听,端午默念李一诺重点划线的剧情,低下脑袋闭着眼去啃周衡的嘴巴。
周衡当夜带着端午来到医院——十点半市立医院是不许探病的,但有根本不把规矩当回事儿的陈寅泽一路带着就不一样了——周衡把端午带到聂明镜的病房门前,跟她交待了不要久待,聂明镜需要休息,就跟着陈寅泽离开了。端午在原地站了两分钟,终于鼓起勇气推开了门。
正逢农历月中,病房即便熄了灯,只要窗帘是打开的,依旧一地清辉。聂明镜正戴着耳机闭目靠在床头,端午走近了,便看到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端午抹了把眼,叫道:“哥。”
聂明镜倏地睁开眼——那双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疼的,就跟那夜她离开聂家他开口要她留下来时似的,是潮湿的。
聂明镜问:“端午,你是不是要搬回去了?”
端午愣了一下,缓缓摇头,道:“……不搬,我跟着你。”
端午当然想搬回上饶街。她迫不及待地想回去。但她回去,就意味着聂明镜要重过以前两头跑的日子。保姆阿姨跟她说过,聂明镜有肠胃病,有一次他去一高看她,回来刚进家门就倒下去了。端午自己也知道,聂明镜的身体不如她结实,总是感冒,一茬接一茬的。端午自觉是个没脑子的,她照顾不到聂明镜,甚至聂明镜今天就在她身后出的车祸,她居然就跟瞎了一样没有看到。她只顾着自己。
聂明镜似乎没有料到端午居然拒绝,他惊讶地瞳孔微微一张,再不着痕迹地敛回,跟着,那湿润的目光里就罕见地有了一点点温暖的情绪。
端午看着聂明镜裹着石膏的腿,嘴巴一扁,脑袋就耷拉下来了。她用聂明镜好不容易翻出来的纸巾胡乱抹着眼泪鼻涕,哽咽着问聂明镜是不是很疼,接下来的考试怎么办。聂明镜回答只是有一点疼。至于考试,聂明镜表示,看情况,应该能申请延考,最坏的但不是不能接受的结果就是补考,但是剩下的科目里其中至少有两门,年终的卷面成绩只占总成绩的百分之三十至四十,由于他的平时成绩一直是拔尖儿的,所以即便不去考试也未必就会挂科。端午听到聂明镜淡定自信的回答,虽然依旧噙着泪,也立刻感到与有荣焉。两人再聊了十来分钟,聂明镜甚至十分刻意地用双关语讲了两个流传于G大建筑系的冷笑话,端午终于有了破涕为笑的意思。
聂明镜眼见端午终于不再苦着脸,渐渐没有了说话的意思,他疲惫地望着窗外的圆月,回忆着两个小时前病房里的争执。
他那时候麻…药的药性还没有过去,踝部只是一点点钝痛,但心情极差,眼前一时是端午在雨夜拖着行李箱独自离开的背影,一时是端午跟他擦身而过抹着眼睛跳上公交车的背影,所以跟谁说话都没有客气。
他奶奶问:你知不知道端午也跟她妈妈一样插足人家的感情?我是她奶奶,我供着她一日三餐,我就不能教育她吗?
他根本不解释,他相信端午在那个耳光之前肯定就解释过了,只是没有人相信,他直接回答:你就继续只相信你自己。你看到的都是对的。你看不到的都是错的。
他奶奶沉下脸转身就走了。
他爷爷一直在跟市立医院的老院长聊着各自的近况,刻意不理他,只在最后要离开时用比较重的语气道:你奶奶对你总是没有错的。
他按捺着渐渐加重的痛意不甘示弱地回:她明知道我当端午是我妹妹,我跟她谈过四次,但她依旧打了端午。
端午趁着聂明镜走神,转过床尾帮他倒了一杯水晾在桌上,她商量道:“哥,要不我留下吧,你上厕所怎么办?”
“李叔在,你来之前他去楼下抽烟了。”
端午低低应一声,因为帮不上忙,有点失落。
聂明镜望着月光里端午有点苍白的侧脸,缓缓道:“端午,你搬回去吧。”
端午瞪大眼睛不明白地看着聂明镜。
聂明镜留意到端午藏在碎发下面隐隐约约的创可贴,手指微动,转而道:“端午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大方地叫我哥哥,跑腿去点餐,最后笑眯眯地想跟我并排坐,我却不耐烦地推了你一把么?”
端午直觉要点头,但看聂明镜眼神落寞,她立刻狗腿地道:“我忘了,我就记得你掀开江宜和陆双溪,警告她们你是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