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滚了。”他十分努力地企图让自己静下来,终还是无法心平气和。
白崇俭却似毫不介意,反而笑得愈发委屈,“堂兄别急着端茶呀,我话说完了就滚。”他笑嘻嘻地将那玉釧儿递到白弈怀中,“你不要以为我喜欢和你作对,大事我不糊涂。我就是想看,说得好听的,是不是也能做得到。堂兄你要早做决断哩,不要待到被反咬了才知疼。”他越说语声越轻快,仿佛十分喜悦,像一个等着看一场精彩大戏的孩子。
忽然他又收了好奇神色,刹那表情变幻,歪头望着白弈,嗤了一声,“先下手为强么?你做到了,我就彻底服你。”那冷笑里,全是阴鸷。
瞬息,白弈眼底激荡起一抹凌厉寒色。
杀气,是杀气。
他拧眉,目光沉冷,不动,不语,只是盯着面前的人,好似敛翼将击的鹰。
白崇俭惊得挑起眉梢,却是半步不退,反而愈发扬起唇角。
彼此僵持着,寒意四起。
忽然,一个稚嫩童音生生地插进这对阵局中来,“阿爷今日还未教我习剑呢!”那小女儿捧着一把小剑,不知何时已奔至父亲身旁,双手将剑高高举到父亲面前。
异军突起,立时,局破。
白弈声色不动,一手扶住女儿,另一手悄然便按在剑柄上。
见此情形,白崇俭眸色轻震,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又一刻,冷哼一声,闪身掠去,已不见踪影。
“阿爷……叔父怎么走了?”阿寐拉着父亲的衣摆,瞪大了眼。
“叔父还有事要忙,就先走了。”白弈将女儿抱起来,重将那小剑塞回她的怀里,长出一口气。一时,竟惊觉无力。他静了好一会儿,对女儿歉意道,“阿爷今天累了,不习剑,咱们下棋,好不好?”
阿寐颇乖巧地应声,扭头却甜甜地笑着向花间喊道:“阿娘,阿爷说今天不习剑呀,下棋。”
寻声望去,瞧见婉仪正隐在花树后的身影。白弈默然良久,终吐出两字,“多谢。”却沉得几乎听不见声音。
婉仪这才走上前来,一把从他手里拿过那玉钏儿,“宫里的东西,查起来就是麻烦,你要留着?”
白弈眉间已见了乏色,并不应她,只是抱着阿寐往堂屋里去,一面同女儿说着话。
婉仪静立着看他走远,转身将那钏儿扔进鱼池。
那缠臂的翠玉,在水面上点出个清澈涟漪,一圈圈散开去,终于,彻底消失无踪。
月朦胧,树影斑驳,鸟语呢喃随风。分花拂柳缓步,映入眼帘的,却是旧日庭院深深。
那提灯在前引路的女子,身旁相扶的长者……方姆姆、静姝、水湄……
这是……还在凤阳吗?
“娘子请移驾,使君刚接了尊大人与小郎舅过来,等娘子好久了。”
啊……
惊诧时,却被人轻轻推了一把,扑进屋里去。
抬头,正瞧见父亲与弟弟。父亲坐在上首,怀里抱着个小小的孩儿,大笑开怀。
吉儿!
惊骇时,一双手却将她揽入怀中,“还整天冒冒失失的,儿子都笑你。”他的声音就在耳畔,亲昵厮磨,含着笑。
“儿子?”她怔怔地抬头,“我的……吉儿?”
“你没事吧?”他眼中显出惊色来,反身从父亲手中接过孩子,“可怜的儿哎,你的傻娘亲把你都给忘了。幸亏还有阿翁、阿爷和舅舅疼你。”他抱着孩子,眼角眉梢浸着宠溺的谑笑。
这究竟……怎么回事?
“吉儿……吉儿还在?”
“当然在了,不在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