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因为萧悦心的死,她也害得耶珈夙母子反目,虽然这原本也是她计划之中的事,却不想拿无辜的人命垫底。打萧悦心时,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那么多憎恨。
她是不折不扣的凶手,而耶珈夙则沦为杀死青梅竹马的帮凶。
她把两个孩子交给青萝和绿芝,示意所有妃嫔全部退下,绕到他面前。
他只是幽幽看着前方,视线不知落在了何处,可能是在回想与萧悦心曾经的种种吧,祈萦知道,那些回忆里定然都是美好,就与她和鸣熙年幼时的快乐一样唯美甜蜜。
她跪在他面前,“耶珈夙,对不起,我知道你心里苦……当初你断我的后路,让我连给母后上香的时间都都没有,我比你更难过……”她思忖着话该怎么说才好,却越说越觉得生硬。
“……做什么?你想宽慰朕?”他心里的苦涩这才泛出来,漾在唇角,若有似无,深邃的鹰眸清冷锁住她明艳歉疚的脸,“蓝祈萦,朕不需要你的宽慰。”
乍然发觉自己还跪着,而她也跪着,他忙站起来,也随手把她拎起来,“你这见风转舵转得也太快,前一刻还与朕势不两立,这一刻又如朕的知己,你害得朕差点做戏也做不成。”
他虽然指责,却并不拿她当死敌,她也感觉到他握在手臂上的手,力道适中,并不强硬。
可又不知道为什么,对他的所有感觉在这一刻放大了无限,她感动,生气,却也无奈。“我……”
“这里风大,你身体还没有痊愈,我送你回寝宫。”
他又说了我,没有说朕,他这样一会儿我,一会儿朕,弄得她反倒是不知道该客气还是该疏冷。就这样一路被他牵着手,走向凤安宫,后面青萝和绿芝抱着一双儿女紧紧跟着,护卫们跟在更远处。
这条路很长,却并不觉得难捱。他的手总是暖的,掌心里的热度让她听到他的心在滴血。“耶珈夙,我不是故意害死萧悦心的,如果不是你逼我……”
“这件事过去了,别再提。你是皇后,对罪人不可以有任何愧疚,明白吗?”
她就是她呀,明明故意做坏事,还是会愧疚得想死。“我知道你喜欢她,你爱她,我也知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感情是怎样的。”得知鸣熙娶亲的那天,她哭得死去活来,而他的青梅竹马被她这样活活打死,他却还要在自己的生母面前演戏,为实叫人不忍。“若你想让我为萧悦心偿命,我并无二话,只是麻烦你将我的两个孩子送去司徒家抚养。”
他怎么会忍心让她给萧悦心偿命呢?他一笑置之,不予解释。解释也徒劳,她这榆木脑袋就是欠修理,就算他剜出自己的心肺捧在她面前,她也不一定当宝贝。
其实,他与萧悦心,她与司徒鸣熙,是截然不同的。她和司徒鸣熙之间有真情尚存,而他和萧悦心……甚至谈不上亲情。
他自幼不受父皇疼爱,见惯了宫闱水火纷争,心智早熟,早就知道舅舅萧坤尔一直踩着他做梯子往上爬。
当初夺权,也非他所愿,母后是不甘心摆在贺兰太妃之手,才掀动政变。
而母后将萧悦心带入宫中之前,他也从未见过这个暗藏深闺的表妹,对外宣称与萧悦心青梅竹马,也不过是母后让萧悦心坐上三宫之列的完美借口罢了,如此,便没有人质疑萧悦心与他的感情。
演了这么多年的戏,与萧悦心的这一幕总算是可以放下了,他只觉得好累,若非手中握住祈萦的手,他怕自己还是跪在宫道上发呆。
转眼,已经到了凤安宫的门口,祈萦不想让他进门。
“耶珈夙……”
“你能把耶珈两个字去掉吗?”
他越是不指责,不怒骂,不责罚,她就越是愧疚地无以复加,她只能改口,“夙,我是诚心道歉的,但是,人死了,道歉也虚伪,你到底要不要我偿命?”
“你不是曾经怪朕找来苏琴儿害你吗?怎么这会儿又对阵愧疚?”
“呃……这件事我已经查清楚,是我错怪了你了。”她已经暗下找初元逼问过,初元说他召集所有的琴师打探那个古琴的来历,若是他蓄意要害死她的话,又怎么会探查古琴的来历呢?而且,苏琴儿已经被处死,他今日又为了维护她,得罪太后,杀萧悦心,她就算再笨也该看清楚了。
“哼哼,错怪?朕真是没有想到,南阕高高在上的九公主殿下竟然能承认自己的错?!看样子,你真的对朕满心愧疚呢!”可惜,他要的不是她的愧疚,他想要的是她的心,她的人,她的一切!
“我蓝祈萦一向敢作敢当,是我的错,就算是死罪,我也承认,不是我的错,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不会承认。”
他摆手,示意青萝和绿芝先抱着孩子去殿内照顾,其他人也都远远的退开。
祈萦见他如此,不禁有些紧张,他是要宣判了吗?
他凝重地说,“既然你对我愧疚,既然你想道歉,既然你认定悦心是我唯一深爱的女人,既然她已死不能复生,你就……”
祈萦俯首屏息,大气不敢喘。
“你就代她好好爱我吧!除了悦心,从没有人与我交心,没有了她,我真的成了孤家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