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凝熙还不待回应,就看这抹倩影与他擦身而过,残余几丝馨香气息。
即使不是他所钟爱熟悉的沉水香气,这味道是娘子留下的,顾凝熙也觉沉醉。同时被勾动着忆起,娘子曾经不经意间说过木樨迎春望暖,香气闻之悦人。
所以,娘子本心就是喜欢木樨香,为了他顾凝熙才熏抹了近三年的沉水香啊!
顾凝熙觉得心头又酸又软又暖又愧疚。
几个男子无甚好说,很快各自散去,等着明日上路。
顾二叔回到客房,被娘子问了个意想不到的问题:“宁娘他爹,你说,我把那个姓莫的姑娘接到咱们府上住一阵子,好不好?”
顾二婶这份纠结自有因由。
熙哥儿说了,他要赶回京中拜见祖母,日常起居则还在向阳酒肆中。
他说的是在酒肆里方便安心沉浸整理古籍,完成公差。然而顾二婶哪里不明白,他还是要避着莫七七!
酒肆那种人来人往、寻欢作乐的地界儿,哪里适合熙哥儿这等重病伤患养伤呢?
而且放着好好的自家不住,长期避居在外,顾二婶心疼熙哥儿之外,还想着,另外几家顾氏旁支的碎嘴婆娘们,会不会借此编排熙哥儿坏话。
最重要的,是莫七七她不值当熙哥儿如此啊!熙哥儿的态度,顾二婶这些时日,尤其是今晚听莫七七自来熟的抱怨之后,越发明白,他还是一心在荷娘身上,却不知如何安置照料莫七七,行动之间尽显矛盾笨拙。
所以顾二婶才有了这么个想法,单纯从小姑娘本身来讲,她不讨厌,甚至有时候喜欢听她说些乡里俗事解闷,从撮合熙哥儿和荷娘来讲,她得当仁不让接手才行啊。
顾二叔直觉反对:“是跟熙哥儿有纠缠的那姑娘?接到咱府上作甚。将来熙哥儿收她为妾了,你和熙哥儿未来媳妇怎么处,不好看相。”
“熙哥儿拿她当妹妹,认了义妹的。”
“男人的鬼话,娘子你都多大年纪了,义妹?还真信?”
第95章
二月二十三一早,朝阳刚探了个头,草叶上的露珠颤巍巍滚动,两处庄子里都有了动静,主子们都要启程回京了。
比乡间平日早饭时辰还早了两刻钟,陶府众人用罢饭食,陶心荷细致叮嘱各项细节,将父亲、弟妹、三妹分别送上各自马车。
其中洪氏因为害喜面色憔悴,陶心荷特地带上了程士诚令人现制成送来的仿照军中式样的简便土灶,供她随时有特腾腾的点心和粥水可用,因此占了一辆本来准备拉仆从的马车。
陶心荷便令各车都挤一挤,晴芳带着五个话少的丫鬟仆妇与她同乘一车。
这辆原本乘坐他们主仆两人十分宽敞的车厢,因为装下七人,顿时拥挤了起来,即使下人们各处一角不发声,陶心荷还是觉得憋闷,像是空气都带有各人不同头油味儿而变得腥腻。
她也不好与晴芳聊些琐碎心事,看另五人惶恐不安的模样,还要耐着性子安抚她们,与各人聊聊她们分管的家事,缓解下人们手脚无处安放的紧张情绪。
半路下来,陶心荷喉间犯干,头颈发硬发酸。
好容易路边小憩时,听到前方吉昌伯车队里顾二婶请她过去坐坐,陶心荷便没有推拒,令晴芳在车内安?待着,应付陶家各车时不时的琐事询问,她自己随手指
了个车上丫鬟,带着下车前行了。
陶心荷没有想到,顾二婶车里没见顾二叔,却看到了莫七七和流光。
顾二婶拉住她的手,叹口气后,是这么说的:“荷娘,回京之后你有什么打算?我想帮熙哥儿,可我不懂如何下手,七娘也是这个意思,我们想听听你的指点。”
陶心荷随意打量莫七七一眼,就迎上她圆睁的大眼睛,认真看着自己,像是?怕错过一个字或者一个神情一般,莫名让陶心荷想到了弟妹的眼神。
陶心荷被她看得败下阵来,先对顾二婶说:“我哪里有什么点子呢?”再诚恳对莫七七致歉道:“莫姑娘,十分抱歉,你前日找我示警,说顾家可能针对顾凝熙,我却不以为意。完全没想到真会有这样的转折。”
莫七七连连摆手:“我自己也不确定啊,说得含含糊糊,您没当真才是常理。熙少……陶姐姐,我叫你陶姐姐,行不行?接下来怎么办啊,熙哥哥太惨了吧。”
陶心荷只要看着她的面容,就会想到,这张脸在顾凝熙眼中是独一无二的,心底泛酸不已。
然而,她暗自告诉自己,这把帮了顾凝熙,之后该能心平气和了,彻底将前夫从脑中心中抹除,拔掉杂草。至于莫七七,更不会牵动自己怅然情绪才对。
“莫姑娘,顾凝熙一般不许别人近身,因为他不能辨认脸面,对下人们用心不够,对他来说往往都是?人,所以病重的他十分不好照料。而你不同,你心灵手巧,回京后好好照顾他,便能尽心了。”
陶心荷斟酌语句,将更多顾凝熙病中依赖熟悉之人的细节咽下,去年年末她亲力亲为照顾顾凝熙风寒的种种举动,恍如隔世,也没有什么分享出来徒增笑料的必要。她努力将一番话说得平铺直叙,不带缠绵或埋怨的味道。
顾二婶摇摇头插言:“荷娘,你还不知道吧?熙哥儿说男女有别,即使义妹也不能不顾分寸,本来要回向阳酒肆去住,与七娘避嫌的。是我看不下去,邀请七娘到我们府上小住几日,随后再赁住所,熙哥儿才点头同意今天拉他去自家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