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仍旧在他们身上照了一下。他们在忧郁的气氛中,在黑色丛林中最后看了一眼金色的世界。另一个羽茎隐约地出现在他们的左翼。山路上下起伏。他们颠簸着走进了一个黑暗的世界。他们发出一声叫喊,在一片迷茫的无助的周围回荡,而后逐渐消散。
雅特摩尔认为只有一个可能的解释,那就是他们已经走近死亡的世界。
她默默地把她的脸埋入最靠近的肚皮人的柔软长毛中。羽茎来回摇晃使她觉得她还没有完全失去周围的陪伴。
格伦传达了蕈菇告诉他的话的大意:“这个世界是一个整体,一半总是向着太阳……我们进入黑夜的那一半,穿过终端……进入永恒的黑暗……”
他的牙齿咯咯作响。她紧紧地抱着他,张开眼睛第一次正视他的脸。
一张她依然可得到安慰的脸庞在黑暗中浮动。格伦用手臂搂着她,与她蜷缩在一起,脸贴着脸。这个姿势带给她足够的温暖和勇气来窥探周围。
在恐惧中,她想像着一个令人眩晕的空旷地带。想像着也许他们已经坠入了某个宇宙海底,在神秘的天际中荡悠。现实极为平静,但更加令人厌恶,垂直上方,一丝阳光缭绕,照亮了他们正穿越的山谷,这阳光被天空中不断增长的阴影劈成两半。是黑色巨妖的肩膀投下的阴影。他们还在沿这一肩膀继续攀登。
他们下坡时发出轰隆隆的声响。雅特摩尔向下俯视,发现他们正穿过一片不断扭动身体的蠕虫。这些蠕虫不断摆动着身体来反抗羽茎的长腿。羽茎谨慎举步以免失去平衡。
在微光中,蠕虫沸腾着,闪烁出黄光,发出愤怒的砰击声。其中有的蠕虫甚至高过人类蜷缩的地方。它们的头与雅特摩尔的头平齐,并不停地摆动着。雅特摩尔看见它们的头顶上有碗状的接收器。这些接收器是什么?是嘴,是眼睛,还是用来吸收热量的器官,她不知道。她大叫了一声,把格伦从恍惚中惊醒。他近似愉快地开始对付他所能理解的恐怖。当蠕虫从黑暗中探出身时,他砍掉它们黄色的尖头。
他们左边的羽茎也陷入同样的困境,显然他们只能模糊的看见它,但很明显它已进入了蠕虫越拱越高的地带。远山的一片光带映出了它的轮廓,它逐渐在一群沸腾无骨东西的包围中,不能动弹。这株羽茎摇摇欲坠,无声无息地倒下了,它的长途旅行也因蠕虫而结束。
载着格伦他们的羽茎没有受这场天灾的影响,继续向边缘走去。
他们已经走过了最困难的地带。蠕虫扎根在地上,不能相随,它们渐渐退去,变得越来越低,分散得越来越广,最后只在羽茎不去的灌木丛中生长。
稍稍休息之后,格伦乘机更仔细地观察一遍周围的环境。雅特摩尔把脸埋在他的肩头上,一阵恶心,也不想再看到任何东西了。
第二十一章
羽茎脚下厚厚一层岩石、砾土,这是那条古河冲下来的,这条古河现在已不再流淌。古河是山谷的底部。他们过了河后,就开始爬,爬过那片光脊的大地。
“让我们死吧!”肚皮人哀叹道,“活在这块死亡之地实在太难过了。伟大的牧人,你们把岩石变得千篇一律,暗淡无光。让肚皮人痛快地死去,离开这个漫长的死亡之地吧!哦,寒冷煎熬着我们,是的,这无限的寒冷!”
他们一齐痛苦地喊叫着。
格伦让他们呻吟着,这声音变成一种怪声在山谷里回荡。终于他再也忍受不了。他举起木杖打他们,雅特摩尔却阻止他。
“难道他们呻吟都不行吗?”她问,“我宁愿和他们一道呻吟,也不打他们,我们已经走到了世外,格伦,这儿只有死亡。”
“我们不可能自由,但羽茎是自由的。他们不会走向死亡。你这个女人已经变成了一个肚皮人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需要的是安慰,而不是责备。
病痛就像死神一样在我肚子里翻腾着。”
她说话的时候并不知道她肚子里并不是死神,而是一个生命给她带来的不适。
格伦没有回答,羽茎渐渐地走过了一个小坡。雅特摩尔已习惯在肚皮人的哀号中睡着了。她被冻醒了一次,肚皮人已不再哀号,同伴们都已入睡;她第二次醒来时,听见格伦在哭泣,但她太疲倦了,又沉沉地进入怪异的梦乡。
当她再醒来时,她大吃了一惊。空中一团红光透过阴沉沉的昏暗天空。她又惊又恐,摇醒了格伦。
“看,格伦!”她喊道,指着上面,“有样东西在那儿燃烧,我们碰到什么了?”
“羽茎加快了步伐,好像它已感觉到快到目的地了。”
在黑暗中,要看清前面的东西真费事。他们必须看很长时间才能弄清前面的东西。一条山脉横在他们前面。当羽茎顺山脉往上走去时,他们一直在观察着前面那一直是模模糊糊的东西。山脉那边一座有三个山峰的大山隐约可见,红光就是从这座山上射出的。
羽茎费尽了气力,到达了山脊。大山就在眼前。
这里景色真是太美了。
四周,夜色沉沉,寂静无声。他们就像半夜里一个陌生人站在一座废墟上,只有凉风在他们脚下的山里悄悄地吹过。雅特摩尔想他们即使不在世外,也是来到了没有植物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