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大老爷嫡长子陆先的妻子钱氏。钱氏与小齐氏一样,皆是出自伯府的千金。
提起钱氏的父亲延恩伯或许知道的人不是特别多,但一提起她的母亲金华县主,那绝对是京城闻名的‘大人物’。
钱氏是金华县主的嫡长女,继承了母亲的容貌和宗室女脾气,却没有继承其母的精明和市侩。
相反的。钱氏是个极‘清贵’的人,不能说‘视金钱如粪土’吧,但也绝不会‘沦落’到与商户女为伍的地步。
每次回娘家。钱氏从来不拿正眼瞧那个带着大笔嫁妆、救了延恩伯府的粮商之女宋氏,宋氏嫁过来好几年了。钱氏从不曾唤她一声‘嫂子’。
在旁家游乐、宴会上遇到宋氏,也不肯屈尊理睬……
对自家嫂子都如此了,对上隔房的妯娌(还是谢向晚啦),自也没有什么好话。
只见她满脸鄙夷的扫了那架巧夺天工、价值万金的紫檀木拔步床,嗤笑道:“哼,说谢家没什么见识,果然眼界窄。顺天又不是应天,这里一年倒有二百多天是干冷天气。睡在这四面透风的拔步床上,还不把人冻死?”
小齐氏与钱氏素来不和,但这并不影响她听钱氏说谢氏的坏话。
浅浅一笑,小齐氏状似帮未来弟妹解释的说道:“堂嫂说的是,不过,新二奶奶来自扬州,那边更流行这种南式家具呢。”
“嘁~”钱氏又是一声嗤笑,道:“咱们也不是北边的人,当初出阁的时候,家里也不是没有陪送拔步床。可是我也好,弟妹也好,其它的几位妯娌也罢。谁像谢氏这般眼皮子浅、上不得台面,有点子好东西就拿出来显摆?全然不顾天气地貌?”
钱氏也就这么一说,她是土生土长的金陵人,是南方人,刚来顺天那会,她也是兴头头的命人将自己的拔步床重新装上。
可睡了没几天,便受不了北地的酷寒,屋里放几个火盆都觉得冷,最后无法。只得赶忙命人拆了木床,盘起了土炕。
好容易挨过了一冬。钱氏忘了自己曾经的狼狈,嘲讽起‘见识浅薄’的谢氏来真是毫无鸭梨。
小齐氏抿了抿唇。“是呀,这北边的冬天确实难熬。”
她们都是地道的南方人,初来顺天时,着实吃了不少苦头。
回想起那些,小齐氏因紫檀木拔步床而升起的嫉妒稍稍平复了些,心中更是暗爽:现在且让你风光两日,待四五个月后、数九寒冬,我看你还怎么安睡在这富丽堂皇的拔步床上。
就在小齐氏和钱氏齐齐幻想着谢氏熬不过冬日严寒、灰溜溜的命人拆床的场景时,谢家送嫁妆的人已经进了远翠苑。
跟随嫁妆而来的还有谢向晚的几个陪嫁丫鬟,其中便有性子有些蠢萌的二等丫鬟织金和弹墨。
两人跟着小齐氏的大丫鬟夏荷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小齐氏的那句话,旁人倒还好,有些粗线条的弹墨先开口了:“谢谢少夫人的关心,我家小姐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改建这院子的时候,特意加了火墙和地龙。”
说着,这实诚的小丫鬟还特意指了指卧房四周的墙壁和青石地板,道:“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全都建了特殊的烟道,到了冬日,只需在西侧耳房的热水间点上炭火,这屋子便会温暖如春。”
弹墨脸上露出骄傲的神情,挺了挺胸脯,“这些全是我家大小姐的安排哦~~”
尾音拖得长长的,言下之意:我家小姐厉害吧、厉害吧、厉害吧!!
性子与弹墨有的一拼的织金也不甘人后,甜甜的笑道:“是呀,我家大小姐可厉害了,什么都懂呢,少夫人和先大奶奶如果对这火墙、地龙感兴趣,待我们大小姐闲了,只管来请教。嘿嘿,我家大小姐不光聪明,性情也是极好的!”
小齐氏和钱氏的脸顿时变得有些难看,心说话:谁要跟谢氏讨教啊。
还有,做人不是应该谦虚些吗,哪有人自己说让人家来‘讨教’的?
钱氏正欲发火,忽的想起了什么,扫了眼身侧的贴身大丫鬟。
那丫鬟也机灵,钱氏只看了那么一眼,她就明白了主子的意思,赶忙摇头:谢家的丫鬟初次上门,自己也是头一次见面,并不曾寒暄,更不曾介绍自家主子的身份。
钱氏心里咯噔一下,她虽然‘清高’。可也不笨,眼前两个看着呆萌的蠢丫头是谢氏的陪送丫鬟,应该与谢氏一样。都是初次登陆家的门,可人家一见面就清楚的认出了她和小齐氏。
这、这……如果说谢向晚没有提前调查过陆家的情况。并将陆家的所有女眷全都讲给了自己的陪嫁丫鬟听,打死钱氏都不信啊。
钱氏眯了眯眼睛,悄悄在心中给尚未蒙面的谢氏记了一笔。
小齐氏心中也有些吃惊,因为方才夏荷向她表示,尚未来得及给谢家人介绍主人的身份。而那个傻乎乎的小丫鬟竟在她与钱氏中准确的认出了她,这、这绝非碰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