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后,他又谨慎的将房门关上,而后来到书案前。从袖袋里掏出一封信,摆到谢嘉树的面前,自己则退站到父亲身侧。
谢嘉树挑眉,“谁来的信?”
谢向荣弯下腰,用轻不可闻的声音道:“是周家四太太写给周氏的家书。”
谢嘉树皱了皱眉,儿子不是个没成算的人,忽然把亲家四太太写给儿媳妇的信拿来,定然有这么做的原因。
伸手点了点那封信,谢嘉树也小声问道:“难道这信里说了什么要紧的事儿?”
谢向荣表情严肃,直接抽出信纸,展开,而后从中间对折,指着中间折痕上的一行字,用口型无声的说道:“父亲,请看!”
见儿子这般郑重,谢嘉树心慌的厉害,那种“有要事发生”的不祥预感愈发强烈。
咽了咽口水,他顺着儿子的手指看过去,只见那折痕上有几个字,“圣人昏厥,旬余未上朝。”
怦怦怦~谢嘉树口干得厉害,他甚至清晰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好一会儿,他才喃喃道:“这、这是要变天了吗?”
等等,变天?变天!
谢嘉树脑中灵光一闪,猛地想起了那天慧远大师的话。
在谢嘉树心目中,慧远大师乃绝世高人,偏那日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当时谢嘉树还觉得大师是不是在开玩笑,现在看来,大师哪里是在开玩笑,分明就是在指点他呀。
谢向荣没有说话,将信纸团成一团,小心的丢进一角的熏炉里,亲眼看着它化作灰烬。
“阿荣,我、我知道了!”
谢嘉树情急之下,也有些口吃了,他招手唤过儿子,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父亲,大师真这么说?”
谢向荣表情愈发凝重,周至义是在五城兵马司任职,周家又是老牌勋贵,虽被夺爵,可姻亲关系还在,所以能探听到寻常人不知道的消息。
且圣人上了年纪,近年来更是偶尔病上一场,外朝有皇太孙监国,朝中群臣也不是十分惊慌。
原本,谢向荣看到周四老爷的这封信,还没有过分担心。
可听了父亲转述慧远大师的话,他的心也忍不住剧烈的跳动起来。
变天?何为变天?
除了圣人驾崩,当今世上,又有什么事会让天地变色?
难道圣人这次是真的病危?
谢嘉树的眼睛也直了。干巴巴的说道:“为父记得很清楚,那日分明是晴空万里,可大师却……还有,大师早不远游晚不远游。偏偏这个时候出门,这难道真是巧合?”
“……”谢向荣也嘴巴发干,不知道说什么好。
父子两个相对无言,都为自己猜到的“事实”而心惊不已。
还是谢嘉树到底老练,他率先反应过来,轻声道:“阿荣,你、你不能回去!”
谢向荣也默默点头。
老圣人驾崩,皇太孙登基,这是顺理成章的事儿。
可问题是,主少国疑。几位皇子又虎视眈眈,而皇太孙也是个热血少年,不管是哪个皇子发难,皇家的一场争斗是免不了的,京城也太平不了。
翰林院看似无关紧要。可一旦某位皇子“清君侧”成功,便需要昭告天下,而那时翰林院便有了用武之地。
可面对“谋逆”,乖乖听话是附逆,读书人的气节、名声全毁。若是不听话,更简单了,直接小命玩完。
不是谢嘉树父子想得太多。实在是四五十年前先帝在位时,几个王爷轮番造反,其中便有一位趁乱控制了京城。为了写矫诏,那位逆王血洗了整个翰林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