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不流通。”我脱口而出,“血液流通了还是不流通呢?”
恐怖袭击了我。我坐在床上,我的一只胳膊卸落在一旁。它映入了我
的眼帘。我的胳膊离开我,它是一只丑陋的胳膊。更重要的,恐怕是这只胳
膊的脉搏没有停止跳动。姑娘的一只胳膊在暖乎乎地跳动着,而我的右胳膊
却冷冰冰地变僵硬了。我用安在我肩膀上的姑娘的右胳膊,握住自己的右胳
膊。握是握住了,可是却没有握住了的感觉。
“有脉搏吗?”我问姑娘的右胳膊。“没有变得冰凉吗?”
“有一点儿。。但没有我的那么冰凉。”姑娘的一只胳膊回答,“因为我
变得温乎乎的。”
姑娘的一只胳膊使用了“我”这个第一人称的字眼儿。我听来仿佛有
这样的弦外音:现在,它被安在我的肩膀上,成了我的右胳膊,这才把自己
称为“我”的。
“脉搏还在跳动吧?”我又问了一句。
“瞧您,您不相信吗?。。”
“相信什么?”
“您自己的胳膊不是同我的胳膊调换了吗?”
“可是血液通畅吗?”
“有的是(女人啊,你在找谁呢?),您知道吗?”
“知道。(女人啊,为什么哭泣?在找谁呢?)”
“我半夜里梦醒了,这句话总在我耳边回荡。”
当然现在它所说的我,肯定是安在我肩膀上的可爱的胳膊的母体。我
觉得《圣经》中的这句话是在永恒的场所里说的,它仿佛是永恒的声音。
“没有被梦魇住吧,难以入睡。。”我说的是一只胳膊的母体。“户外烟
霭弥漫,仿佛是为了让群魔彷徨似的。但是就连恶魔也讲究体态,想咳嗽。”
“让它听不见恶魔的咳嗽声。。”姑娘的右胳膊握住我的右胳膊,堵住
了我的右耳朵。
现在姑娘的右胳膊就是我的右胳膊。但使它活动的不是我,而是姑娘
的胳膊的灵魂。
不,还不至于分离到如此地步。
“脉搏,脉搏跳动的声音。。”
我的耳朵听见了我自己的右胳膊的脉搏跳动声。姑娘的胳膊,依然握
住我的右胳膊来捂住耳朵。因此,我的手腕被耳朵压住。我的右胳膊也有体
温。正如姑娘的胳膊所说的那样,我的耳朵比起姑娘的手指来稍微冰凉些。
“我给您驱邪。。”姑娘小指头上又小又长的指甲,带着几分淘气地挠
了挠我耳朵。我把头避闪开,用左手,是我真正的手,抓住我的右手腕。实
际上是姑娘的右手腕。于是,我把脸向后一仰,便看见了姑娘的小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