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
食欲。
他滚了滚喉结。
精神上倏地燃烧的欲望让他捂住胃部,冰蓝的虹膜渗出星星点点的红,天使与恶魔在他的躯体上共舞,他病态地想,我要杀死一个神明。
我的神明。
林诺在被当成祭品的时候,刀锋抵住他的脖颈,他却毫不畏惧,他甚至漠然于自己的死亡,他的生活过得有些乏味了。那些家伙跳起悦神的舞蹈,身披彩衣,狂热地下一秒就要死去,他们对神明的癫狂呓语有点感染了他,他起了一点挣扎的欲望,生死关头——
他想进行一次尝试。
“我在此向您祈求,祈求您的恩赐,祈求您的降临。”一个燔祭的羔羊说,一个濒死的狂徒说,“我要将我的过去,现在,未来一同奉上,只求您救我于苦海!”
没有用的。
他想。
我是一个无信仰者,我的所言皆是谎言,字字是假,满是苦涩的悖论。
那天是个雨天,阴沉沉的云,冷冰冰的雨水打湿了他,雪亮的铡刀从高处落下,他的头颅也会像玫瑰一样被斩落,就好像他从来相信玫瑰就是生来为了陷入尘埃而生长的头颅。
可是啊——
神回应他了。
【“我允许你的所有,我纵容你的所有——”】
刀在最后的瞬间被弹开,他慢慢地爬起来,有一刻的茫然,所有人颤颤巍巍地跪倒在地,疯狂忏悔自己的罪行。
神说:“他当拥有我该有的,你们要做他的最卑微的奴隶,不该违背他的所有命令,他就是你们的圣子,是你们的另一位主人。”
接着,一道光猛地炸开。
那个差点杀了他的家伙叫声凄厉,身体慢慢开始溶解,从每一寸皮肤到每一根骨骼,最令人惊悚的是他从头到尾都是清醒的,清醒地忍受暴怒的神明对他降下的酷刑。
因为,因为,他差点杀死神明的珍宝,神明的爱人。
林诺只是抬头,他看见——
雨云散开,太阳升起。
不明真相的普通人无法理解这一违背自然理论的变化,震惊不已。
林诺全身的衣服全干了,有一丛玫瑰在头顶生长,它们被精心地拔了刺,最后编织成异香扑鼻的花冠戴在金发间,因为君主总得有一顶冠冕呀。
他的世界由此天翻地覆。
这个神到底对他有多纵容?
林诺在一步步试探,当神默认他的冒犯,他的野心就会进一步增长。就这样,他就如饕餮一般吞下祂的糖果,甚至垂涎主人,连神自己也不知道喂养出了什么样的怪物。
驯服野兽是要用蜜糖和鞭子的,一味的溺爱只会使它失去对你的敬畏。可神又怎么舍得那样对他?
林诺沉浸自己的幻想,身体小幅度地颤栗,双臂抱紧自己,要不是指甲剪得干净,肯定会无意识地抓挠出道道血痕。
冷白的面颊冒出潮红,几乎将他粉碎,病态与疯狂之美共同呈现,如瀑的金发被他咬在唇边,濡湿了一小块儿。
“好想杀死,好想亵渎。”他低喃。
神现在正在注视他呢。
神轻轻说。
我愿意。
像是婚礼上的宣誓。
神说。
我爱你。
——所以我愿意被你杀死,我愿意被你亵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