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我那里夺走的,我终将夺回。”
他高扬着头,如?此说?。
血红的肌肉和森白的骨头洞开,形成一个致命的伤口,大泼大泼的血滴滴答答地落下,林诺如?濒死般大喘着气,双目却放射出蓬勃的杀意,面?颊泛出病态的鲜艳。
他的伤口逐渐被幽邃的黑替代,只消一眼全身就会冒出森森的冷气,没有任何一个洞口比它更恐怖,宇宙间捕捉光的黑洞也不能比拟,它侵吞着它逮住的一切事物,因为它就是原初的吞噬。
在身后,他的半身用时?间锁住了?他飞快消耗的生命力,衣袍翻飞,细长的手?指凭空拨弄虚空的指针,无言地呼唤另一半‘时?间’的回归。
血潮手?指上的戒指上移了?一寸,迫不及待地想要?挣脱出,他死死盯着它,一把?将它攥住,眼看着大半个身体陷进去,发?出雷鸣般的吼声,言语却不怒反笑,“真是好样的,贯穿两辈子的计策!”
“你狂妄地把?‘吞噬’都当成了?棋子,而他竟然允许了?你的疯狂,我无法想象谁能在你的谋划中逃脱,因为你把?自己都视作?了?饵食,只待我一口吞下。稍有不慎,你和他就会死,死无葬身之地,你怎么敢?”
“我知道我会赢的。”林诺低低地笑,他用无比残忍的方式对待自己,给了?血潮一个血腥无比的拥抱,“你向来服从你的欲望,或许你不信我和他演绎出来的争斗,但却盲目贪婪着另一半的‘时?间’,不惜冒险本体降临,连一分一毫的克制也没有,你当然会一头栽进来。”
“不只是我本身难填的无尽欲望,真不敢相信,我竟然会败给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血潮的身体在吞噬的作?用下消融了?大半,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鲜红的发?像将熄灭的火,“你毫无疑问?地成长了?。”
“拜你所赐。”林诺双手?血红,断断续续地咳血,像是要?把?所有的内脏都咳出来,他的面?色阴郁多了?,“我所有的痛苦和绝望都是你带来的。”
“我反倒成就了?你,真是有趣,才几十岁的年轻新神,不敢相信你的未来是何等模样,拿回你的权柄吧。”祂说?,竟然主?动扑入“吞噬”之中,如?逐火的红蛾,寸寸黑焰将祂砍得支离破碎。
祂的大半张脸隐没死亡中,一刻不离地注视林诺,无论祂有狼狈,至少维持了?一个神该有的尊严。
血潮消失在“吞噬”的威压下,只留下一枚黑银的戒指被捧到掌心,这时?林诺才露出明?快的笑意,低喃:“你回来了?,时?间。”
他毫不犹豫地将他一口吞下,咽如?腹中,同时?的他破碎的皮肉和骨在时?间气息的浸润下迅速长出,要?将凄惨的主?人恢复,但还没等他提起一丝力气和米若尔庆祝。
“你赢了?!”
“——但我绝对不会轻易放弃。”
混沌之声在意识的海中骤然响起,不可?名状的影子像一滩黏腻的黑水般裹住林诺,像捏住一片洁白的羽毛,拉着他像无底的深渊下坠。
林诺感受到了?疲惫如?重石拴住脚踝,拖着他掉落,他努力挣扎了?一下,但无法拒绝黑甜的梦,在沉沉睡去之前,他看到他的爱向他奔来,便无比安心地闭上眼。
他相信米若尔会接住他的。
而正如?他所料,米若尔接住了?他,一手?抱住一个他的身体,微微皱眉。
“哇,好大的福气,你就好好抱着吧。”地上的鲜花和草木无端疯长,托起一位柔美的神祇,孕育迈着步伐来了?。祂摊开双手?,打了?个哈欠,“见鬼,那小?子最近天?天?来烦我,我不得不按照你的吩咐给他情报,天?可?怜见,我是真的睡不着了?,有你们三个在这打架,世界末日还真的要?来了?。”
祂用商量的口吻道:“好吧,别生气,所有好处都被你们俩拿完了?,敢不敢给我点好处。我可?不想和你打,就算你现在弱得不像话,但他醒了?,看见我干了?什么,绝对会要?我的命,嘶,吞噬和时?间的双神,想想就奔溃。”
“他为什么会昏迷?”米若尔面?无表情道。
“您是‘吞噬’,当然没有这份忧虑,血潮虽然死了?,但祂总归占有了?时?间那么久,肯定会留下了?精神烙印。”孕育似笑非笑道,“这也是对您家那位的一重考验,如?果林诺他战胜不了?他的烙印,那么血潮就会在他的躯体里重生,想吞灭一个神,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
米若尔的表情已经很难看了?,如?果真的如?孕育所说?的那样,那么林诺就危险了?。
“我不觉得他会输,他可?真是了?不起,施展出来的计谋简直刮目相看。”孕育凝视了?林诺一会儿,“不过是祂的垂死挣扎罢了?。”
祂扯起一根花枝,挥了?挥衣袖,展现出一副逐渐清晰的画面?,“实?在担心的话,我们可?以看着,但我们绝对无法插手?,这是他一个人的战争。”
“我们只能祝他凯旋。”
*
好温暖。
他在下坠。
起初的世界是一片漆黑,他就沉沉地睡在里面?,做着无比甜蜜的梦。如?回到母亲的子宫里,无忧无虑地在一汪羊水中长出完整的躯体,他逐渐张开手?脚,产生了?些许的清醒,还没等出下一个梦,这份温暖被打破了?。
他睁开了?眼。
“啪——”空气中传来尖利的呼声,像是鞭子抽打的气音,狠狠地打在孩童柔嫩的小?腿上,直接让他踉跄跌倒。
他有些恍惚,出生的啼哭好像还是在昨日,不知不觉他就长那么大了?。他低下头,有些麻木地捂住火辣辣的伤口,看着名为父亲的存在收起了?马鞭,冷冷地哼了?一声,细长的两撇胡子翘起,不满地骂道:“看看你生的废物,好像和他哥哥一样随时?会断气,连这点事都做不到。”
阴影中的贵妇人瑟缩了?一下,似乎是害怕丈夫的马鞭挥到自己身上,急急忙忙提起裙摆,按着他的头,斥责道:“诺伦你在发?什么呆,还不给你爸爸道歉!天?啊,都怪你懒惰,不好好完成他的训练,总是惹他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