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华背着身子坐在写字台前,面前的稿纸上画满了名字和说不出的抽象图形,听他这么说,她缓缓转过身一眨不眨望着永道,他面庞上突出地额骨也显出憔悴的样子,难道也病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跟他讲过话,也不想和他讲话。
〃你走吧。〃
她冷冷讲完,继续拿着笔在稿纸上乱画。
门响了,不是永道出去,而是撞上房门一步步走到她背后,不待她起身,伸过手臂揽住她的肩,无限感慨叹口气,普华,我错了,对不起!
他哽咽了,隔着椅背拥抱她,放在她肩头的手不止一次轻轻按着,像是怕她跑了。温热的脸庞贴着她露在领口外的肌肤,她所有的挣脱都被化解,随时感应到他热烫的面颊。
他还是那句话,“普华,我错了,我那时候实在没有办法,你去了师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大一见面之后我回去和她分手……因为我不能对不起你。我知道我挺混蛋的,但我就是想你,那时候疯了似地老是想你,就是和她在一起也忘不了你。所以我才走了半年,我不敢回去找你,我怕你不跟我在一起……”
他从高一那年对她表白,经过了无数的挫折,七年后,他又以同样卑微的口吻请求她的原谅。她的心并非坚硬的像石头,情人节那个夜晚之后,她习惯了他的存在,被侵入身体的战栗不适渐渐消失,她不得不承认是愿意和他在一起,喜欢和他在一起,希望和他在一起的。有他,好过她独自莽莽撞撞的抱着过去不放,在一条望不到尽头的路上绝望前行。
娟娟问过那是爱吗?普华搞不清,但只要想到他和袭因,心里就会难过。
她怨他,甚至有点恨他,在那样多的过往里,她唯独不希望他和袭因有任何交集。那样她就不会想到安永,也不会跑不开那段被遗弃在角落的暗恋、
她终于抽出手臂,推开他的怀抱,揉碎了几张写满字的稿纸,心烦意乱的走到门口。
他认错了,却没有提及袭因,她眼里的温度也是冷的。
开了门,她推他出去,第二天他来,她也照旧置之不理。
他们这样僵了整个暑假,她加起来对他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
再开学,她要去杂志社报道,他要飞香港。
他寄了报到文件和港澳通行证到她家里,严明只要她不原谅,他就不去香港了,什么都听她决断。
她能决定什么,普华悲哀的想。要分,分不开,他天天来,也不再软磨硬泡,形同陪着她任她发小孩子脾气。不分,气咽不下去,她心里没发敞亮的过日子,什么话都没有挑明,只能憋到朋友面前哭一场,再回来天天对着他。
两家的家长又聚到一处,父母急得什么法子都用上了,永道还是老话,比她还固执。
眼看着开学的日子近了,叶爸爸看不过去找普华谈。
华华,不管为了什么吵架,总有个限度,永道也认错了,不能这么闹,你们也大了,要懂事彼此体谅。
爸……普华再倔,耐不住父亲一生叹气。
从知道永道起,他就当亲儿子似地疼他,器重他。
最后,是她不得不软了下来,磨不过父亲也耐不住永道的性子。况且在家长眼里,他们有了同居关系,她也没有什么退路可言。
再开诚布公见面,是普华被诓着带到郊外,跟永道宿在外面一晚。
他两天后要么滞留下来找工作,要么飞去香港开始研究生课业。她权衡利弊跟自己较劲,他只剩下蛮子似地搂着她的腰不放,嘴里还是无数遍一样的道歉话。
她的心,毕竟是软了,他沾着泪跪在她脚边,她把所有想说的却不能讲的话都压在心里。
两天后,永道飞走了,得到了普华的首肯。郊外那一晚,她从身体到内心再次原谅了他,接纳了他,只除了非常委屈,非常……无奈。
他到了机场,几个月来第一次与她开玩笑,口气像是轻快,眼里却有很浓的不舍。
“叶普华,你不许变心!”
她不置可否。
他只好在入关的当口拉着她恍若无人的深吻,举起手信誓旦旦保证,“之前是我错了,等着我,十一就回来,天天打电话,圣诞接你过去。”
她推推他,送他去安检,唇下还是他刚刚留下的印迹。
之前的若干年普华太累了,累到她无心再与命运抗争,求什么是非分明。好在,保证的话永道都做到了,之后的两年,他坚守了所有的承诺。让袭因导致的间隙,在漫漫的二十四个月一点点化解。
普华回忆起那段分离的日子,心中除了一丝怅惘,免不了叹口气。
她不得不承认,与怨怼相比,她更想念他一些,虽然,他们真正经历过的快乐少得可怜。
按照英国的学制,永道在香港的研究生课程进行的非常顺利,不到两年就完成了论文。结业前夕,虽然导师一再挽留,还是毅然选择回北京发展。
普华那时早己习惯了两地的生活,每年见永道再次,圣诞和暑假。她在杂志社的工作虽然算不得风生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