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很近,虞世南没有一定要送,普华于是自己走回去,顺道在路上给娟娟短信。
数年前,娟娟曾经喜欢过虞世南,就像她对纪安永那样。娟娟被明确的拒绝了,后来虽然大大咧咧的尝试过感情,但普华总觉得她再没有了动辄去表白的冲动。
因为不是第一次提起虞世南的事情,娟娟的反应不冷不热,短信回得也不快,懒懒散散的,普华走到自家楼下,见她主动提了别的话题便心领神会,没再继续说下去。
茫茫的夜晚,院子里老楼上的灯一盏盏灭了,只剩下楼道的一排,从一层到六层笔直的亮着。普华睡不着,抱着杯热牛奶披着毯子在阳台上发呆。客厅茶几上电脑还开着,林果果的对话框是一片灰暗。换了编辑,总需要磨合彼此适应的阶段,又为了赶最新的稿件,两个人一直抽不出时间谈话。
其实在林果果家里住的日子,普华也常有这样欲言又止的情绪,很多事到了嘴边又觉得欠缺了什么,不得不忍回去。
那一周除了虞世南称不上饭局的一次邀约,普华什么生人熟人都没有见,周末带着公司的单件回北京做。在火车站她好不容易约上林果果结伴回去,两个人买了同一列车相邻的坐票。
车出发前,他们跑到车站对面的海河河堤闲逛。林果果拖着长裙,普华还密密严严裹着围巾,只露出半张脸。
“这周见那位虞先生了吗?”林果果问。
“见过,怎么?”普华有点心不在焉。
“没什么,数数你可以一周认识多少人。刚来天津的两周,好像除了我那里,哪也没有去过吧?”
“去了很多地方!古玩街,钟鼓楼,南开,博物馆,还有……”普华一样样扳着手指数。
“我是说和朋友一起,有人陪你。还有,除了公司那些人,有没有认识什么新的人?”林果果还是一副研究的表情。
“那倒没有,见过一次房东,楼下店面的老板和伙计。”普华勉强想到几个人。
“他们不算!”林果果摇摇头,从坐的河堤砖上跳下来,拍拍裙子上的土。
“你该多认识些朋友,讲讲话。”
“为什么?”
“人都要讲话啊,聋哑人都有手势表达自己,如果不讲话,怎么与人交流?如果不与人交流,怎么可能彼此了解?如果彼此不了解,怎么可能成为朋友?如果不是朋友,怎么可能信任到足以托付终身!”林果果一大串问题,问得普华一句也接不上。她逃避的转向夜色中的钟表雕塑,默不作声。
林果果锲而不舍的说下去,“我要是每天不和人说上半个小时的话肯定会发疯,事情不能总闷在心里。小博也是这样,每天都要不停给我讲幼儿园小朋友的事情,谁和谁打架了,谁和谁要好了。不让他讲,就睡不着觉。”
“会吗?”普华不太了解四五岁大小的男孩子。
“当然,实在没有人交谈,我还会给他读我的文章。”林果果一脸笃定。
“他能懂?”普华有些诧异。
“不能吧,”林果果会心一笑,“但这是我们交流的方式,我做饭的时候,他给我讲他正看的动画片和小朋友,哄他睡觉,我就给他讲学校的事或读我那些故事。”
“故事?”
“对啊,除了专栏里的文章,我会把身边听到的每一个案例都写成一个故事。”林果果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眼睛里闪过坦然和一丝俏皮,神秘兮兮的凑上来说,“也包括你!”
“我?”普华一愣。
“嗯,你!”林果果点着头,沿着河岸向前散步,早春的柳枝挂上了绿芽,长的可以垂到她肩头,配着她五颜六色的长裙,有一种春天的情调。
“我有什么好写的?”普华不为所动,因为提起过去,对眼前的景色没了欣赏的心情。
她们走回候车大厅等待检票,林果果在队伍的末尾翻找车票,找到了歪过头检查着票面,突然说:“结婚很久的女人不会盯着自己手上的戒指看,你注意过吗?”
“嗯?”普华被问得一愣,下意识瞄向自己的手指,光秃秃的,抬起头,发现这个小小的动作被林果果捕捉到了。她有点尴尬,凑到队伍里没再吱声。
上车安顿好行李,林果果削了两颗苹果。递过去,普华没急着吃,而是打开车窗上的通风口靠在椅背上发呆。
车身在一点点缓慢的移动,林果果细细吃着苹果,阖上手边的便携刀,也靠到自己的一侧,用手肘支在小桌上打量着普华。林果果的样子并不像个心理医生,反倒让普华想到了海英。
“结婚很久的女人不会总盯着自己手上的戒指看,注意过吗?”林果果晃晃自己食指上的独身戒指。
“为什么?”普华摇摇头。
“因为早就习以为常了。一个东西一旦成了习惯,就不会刻意去想。就好像你习惯了出门坐一路公车,走到路口不用思考,就知道该向左还是向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