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噌地跳起来,回身咧了咧嘴:“回,回来了?今天可比平日都晚。”
杜衡面上盈着挺开心的笑,也不多说,就走到石桌旁,放下一个小食盒。
狐狸觉得自己的脸色一定僵了僵:“又是哪个姑娘?”
说完自己先觉得恍然:你瞧我这样吃那群女孩子的醋,怎还不明白我是怎样想的。
他几乎忘了杜衡原在这事儿近乎一窍不通的。
果然,杜衡就仿佛没见着他难看的脸色一样,只是平平淡淡的说:“你先来尝尝再说。”
狐狸撇了撇嘴,把他仔细一瞧,就看着他颊上有未退的红晕,鬓角也带了汗,再看一下食盒里,竟是不曾见过的菜色,心念一动,问道:“这,这又是哪一家的?”
杜衡脸上的笑意带了难得的得意:“先不论哪家,你一定不曾吃过。我可是跑到……”还不及说完,他匆匆打住了话头,改口道:“帮你拿双竹筷来。”
狐狸瞧着他远去的身影,只想,又是跑到哪个老远的地方去了呢。
他不曾开口问,待到杜衡递了筷子来,只是默默的吃,觉得这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入口的味道,竟也变得说不出的古怪,仿佛是用心尝出来的一般,又辛酸又苦涩。
杜衡仔仔细细瞧着他,突然悠悠地叹了口气,却又笑了一声,道:“看样子这菜也不合你胃口,明天我再换一家吧。”
狐狸闻言,只觉得将那食物咽下都是艰难,好容易吞下去,开口道:“别了,看来味道都那样,远了的也不见得好吃。”嗓子似乎都梗的喑哑了。
杜衡看了他一会,动手斟了杯茶推过来:“先喝点儿。”见他灌了半杯下去,才又说道:“你平日总嫌这山下的菜色吃多了腻味,才换了远了些的。哦,其实也不远的,我使了法术,也能行的挺快,还是,你要吃我做的菜?”
狐狸垂了头没接话,半晌,露出不耐的样子来,点了点杜衡几乎没动过的筷子,撇了撇嘴道:“都行,你真当我只知道吃么。你快点儿吃,好些日子没传灵力给我了,今天月色正好,别浪费时间。”
杜衡抬头疑惑地看了看半空里遮着半张脸的小月牙,到底没将疑问说出口。
狐狸的法术其实已恢复的差不多了,可毕竟比不上未受伤前,且狐珠到底还不曾寻到,杜衡担心他出意外,总还要输些灵力给他。
狐狸与他对面坐着,姿态倒也随意,双手相抵,感受清灵的法力源源从手心里传来。
也不知是因了心境还是其他,狐狸在这时总觉得,这是夏夜里难得的一个清静的时刻,天地间万物的嘈杂之声也不知湮没在何方,世界里仿佛只有袅袅夜风、浅薄山岚、如水月色、杜衡和他。
而唯一的声响,就是自己的心跳,怦、怦、怦,一声响过一声。
他偷眼去看杜衡,杜衡的面上都是专注的神态,眼帘紧紧阖着,嘴抿成一条线,微微有点儿泛白。
他瞧的目不转睛,眼神流连不去,心里也不知是心疼或是心痒,却又是高兴。再看久一点,就想倾身过去,在那抿着的唇上触一下,或者,就曲一曲手指,同他十指相扣也好。可等到手心里的灵气一滞,他又忙匆匆收了心思,也装模作样的阖了眼,待到杜衡把手撤回时才再次缓缓的睁开。
很无谓的表现,却被他像救命稻草一般攥着不愿放弃,掩耳盗铃一般,可杜衡似乎瞧不出,他也觉得好笑、可笑。
杜衡沉沉地呼了口气,催促他取玉片出来吐纳月华,然后静静看了他半晌,忽然又开了口。
狐狸还当他又要问那句是否喜欢,莫名地竖起全身的毛,戒备一样。
杜衡却只好笑地看了一眼他面上僵直的神色,轻声道:“明天随我一道下山吧,如今我都没了把握,真是不知你喜欢什么了。”
他的语调很平和,且很平常,可狐狸分明听出了一声不曾出口的低叹、还有浅淡的失望和无措。
杜衡醉时的话语无端就在耳畔响起来,有那两颗晶亮的水,有他一贯温存的笑,平白叫人心酸。
他是决计不会让狐狸忧心的,就像狐狸说不出一句爱一般,他一样说不出一声苦闷。
狐狸陡然觉得心间泛起了苦味,像吃了黄连一样,连带舌根也慢慢牵起这味道来,像又喝了当日的那一碗苦药,直叫脸都要皱起来。
狐狸再坐不住,匆匆起了身,丢下一句好的,就扎进房间里去了。
他也不点烛火,只就着稀薄的月光看桌案上一叠都落了灰的纸,心头紧紧地揪着。
到底自己也是深深的爱上了呀,甚至比杜衡还要早。
真是狐狸精的悲哀,往后若寻回山上,要叫人笑话死的!他低低笑了声,往砚里滴了两滴水,慢慢地研起墨来,可没准,再不回去了呢,谁知道哩。
他心上显出一个幼稚之极的点子来,可仔细想了想,却似能叫自己勉强的定下了心。
他从底下抽了张洁白的纸笺,用笔饱蘸了墨,轻轻地提了“喜欢”两个字,然后翻箱倒柜一通,好容易摸出一个一丁点儿大的匣子来,把纸叠了搁进去,就溜到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