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妘脸色惨白,两眼无神,看见楚秾进来了,眼里闪过一丝神采,微弱地唤:“秾儿……秾儿……”
小楚秾走过去,跪在母亲榻前:“娘,你怎么了?你为什么流了那么多血?”
伊妘的目光异常宁静:“秾儿,娘终于要解脱了。背负着沉重的罪恶感与愧疚感,娘活得生不如死啊……”
小楚秾似懂非懂,但母亲安宁详和的神情令她紧张的心稍微放松。
伊妘吃力地抬起手臂,温柔地抚摸楚秾的脸,嘴角浮起一抹浅笑,深情地说:“秾儿,你跟你生父真像啊,可惜你不是个男孩……你生父自裁时,我已怀有身孕。他拜托我一定要为伊氏家族保住一条血脉,然而你……”
母亲说话时,小楚秾脑海里陡然跳出“野种”一词,她不禁感到恐惧,惊慌地问道:“娘,我真的不是爹爹亲生的?”
伊妘沉默了一会儿,眼里渐渐涌出泪水,凄然道:“当时我别无选择,如果回莒国,莒君不会放过我肚子里伊氏的骨肉。我只能进入齐宫,才能保全肚里的孩子……”
楚秾担心地问:“爹爹他知道吗?”
伊妘没有回答女儿的问题,眼神有些迷离,半晌方道:“秾儿,记住,你生父的死不是爹爹的过错。娘死以后,你要好好孝敬爹爹……”
突然之间听到“死”这个字,小楚秾吓哭了:“娘——!娘你不会死!秾儿不要娘死!”
伊妘握住女儿的手抚慰道:“秾儿不哭。娘不会死的,娘答应你。好了,好了,秾儿不哭了,看见秾儿哭,娘很难受……”
小楚秾立即就不哭了。
伊妘怜爱的目光像柔软的手指,反复抚摸女儿的小脸。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失血,神志也逐渐恍惚,发出迷迷糊糊的喃喃低语:“我是有罪的……我……我本是为了伊氏血脉才……才委身齐侯……但我竟……我竟爱上他了……”
国人都称禄甫为“国君”、“君上”,只有国外的人提到他才称“齐侯”。伊妘是莒国人,她至死都习惯性地从一个异国人的角度去称呼他。
“君上驾到!”帘外内官高声喊道。
许许多多纷乱而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可以听见帘外有一名内侍在劝阻禄甫:“君上止步!阴人的脏血大为不吉……”
话没说完,就听见沉闷的撞击声,大概是禄甫一脚踢翻了他。
然后禄甫悲切而焦急的脸出现在伊妘和楚秾视线中,几位太医也鱼贯而入。
禄甫命侍女将楚秾带到扶鸾宫去住。
楚秾回头望了一眼,只见母亲无限深情地望着父亲,嘴唇蠕动,微弱地呼唤着什么,楚秾的泪水从眼中汹涌而出。
这晚,小楚秾睡在扶鸾宫临时清理出来的一间寝室。深夜里,她透过金红色锦帐,看见影影绰绰的烛火,听见宫女的低语,一些片断模模糊糊传进她耳中。
“听说是个男婴,唉,怪可惜的……”
“君上抱着尸体躺了一天了,现在还没下榻。”
“这一天也没用膳?”
“是啊,连水都没喝。君上莫非要陪妘妃一起去啊?”
“嘘——别乱说!”
小楚秾霍地从榻上坐起来,盯着锦帐上的花鸟图案,心中“砰”地一下,像裂开了似的,一个念头迸出来:娘死了!
她只穿一件薄衫,赤脚往外走。撩开帐幕,两名侍女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