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僵了一晌,徐丛蔚方叹了口气,又摇一摇头,“这几日御史台那边闹得厉害,之前劾奏少嵇的那位冯益善,反倒被旁人揪住了小辫子,消息恐怕还没传到姓冯的耳朵里,否则……英国公,也不是轻易好相与的。”
徐夫人微怔,她嫁到俆府的时候早,那时候徐家还没攀上惠安侯这个高枝,在京中根本数不上号。相对的,徐夫人邵氏的出身也就显得平庸许多,甚至连当日的俆府都比不上。正因此,徐夫人的“个人素质”颇有些不过关,当年在小姑面前颇抬不起头,时隔多年,也并无进益。
寻常操持家务尚可,眼下,丈夫说起了政事,她就有些接不上口了。
徐丛蔚也不指望能从妻子口中听到什么良策,斜睨她一眼,淡淡吩咐:“这不马上过年了?隔两日,咱们一同去侯府上看看少嵇罢。看看侯府可缺什么……有没有,需要咱们帮忙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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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隆冬时节,午后的日光一样毫不吝啬地笼罩整个大地。
明窗前的高脚几上摆着一盆水仙,清香幽幽,融在炭炉传出的温暖里,徐徐弥漫开来。
“奇了,这俆府怎么突然对咱们热心起来了?”孟采薇拿着俆府送来的帖子,掌心里拍了拍,半晌都没有搁下。“冬妆啊,夏眉呢?叫她去前院一趟,问问大公子那边收没收到俆府的帖子。”
谁知,孟采薇话音刚落,夏眉自己倒绕过屏风,进到内室里了,“夫人,大公子求见。”
孟采薇第一反应是愣住,然而紧接着,她就变得手忙脚乱起来——要知道,这会子,她是刚刚午睡醒来,头发没有绾髻,只是用系带随意地绑成了一个球,松松垮垮地坠在颈后。
衣裳那就更别提了,屋子里铺了地炕烧着火龙,又摆着好几个炭盆子,要多暖和有多暖和,孟采薇“自我放纵”,一件儿湖蓝的主腰外面,单披着一身儿月白褙子,衬得胸口一片雪肌,别说是裴少嵇,就连宋嬷嬷适才请见,孟采薇都以“尚未更衣”的理由拒掉了。
“夏眉,你、你出去陪大公子赏雪吧!缠着他,一时半刻先别叫他进来!冬妆!快!递个袄子!梳头来不及了,秋黛快给我找个卧兔戴上……”
兵荒马乱折腾了好一阵子,孟采薇总算有个勉强能见人的模样。
长发编成了一个最简单的麻花辫子垂在脑后,一顶卧兔戴在头上,将来不及用桂花油抹起的碎发统统罩住。一身雪青的圆领对襟长袄则被孟采薇当套头长裙穿了,因着在孝期,孟采薇泰半都是穿白绫袄子,若非看中这衣裳穿起来省事,不必再换衬裙,孟采薇说什么也不会把这么小清新的颜色往自己身上张罗。
在软榻上坐定,孟采薇一边掏出绣帕擦了擦额上细细密密的汗珠子,一边扬起笑,故作从容道:“秋黛,去请大公子进来罢。”
少顷。
裴少嵇阔步而入,他甚至都没抬头,直接就躬身揖礼,口称:“母亲万安。”
“咳,起来吧。”这几日裴少嵇忙得厉害,不是跟着孟然栋一起在书房中商议事情,连一日三餐恨不得都在书房里草草用了,再不然,他就是出门寻友,说是友,孟采薇猜忖,大抵还是能在这次的事情上帮到忙的人。总之,孟采薇已经连着许多天没有见到他了。
但是,谁又想到呢?
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她就是这么蓬头垢面的形象……
孟采薇尴尬不已,下意识抬手扶了扶卧兔,“过来坐,冯益善的事,你料理得如何了?”
她不动作还好,这一动,裴少嵇的目光抢先就落在了她的发型上。
孟采薇明显感觉到裴少嵇脚下一僵,须臾后,才迈到了软榻另一侧,整袍落座,“多亏外祖提携,结识了几位侍御史大人,安西快马加鞭送回来的奏书,也俱已递交诸位大人了。”
这就是顺利的意思了?
孟采薇莞尔,“一切顺利就好,我没什么帮得到你的,也只能盼你万事顺利了。”
话音将落,孟采薇却发现,裴少嵇的眼神又挪到她的头发上了,少女双颊不受克制地泛了红,她再度抬手,摸了下卧兔,心虚地带开话题,“少嵇前来,所为何事?”
裴少嵇收回目光,定定地落在孟采薇脸上,片刻,他迟迟开口,“还是摘了吧。”
“什么?”
“卧兔。”孟采薇几乎可以看出裴少嵇的眼神里,写满了戏谑的意味,“既然母亲觉得热,自己也不自在,何必掩耳盗铃呢?”
“你……”
“摘了吧。”裴少嵇见孟采薇只是盯着他,索性直接伸手,将她头上的卧兔取了下来,信自放在一侧。
孟采薇脑袋上一空,顿时觉得像被人扒光了一样。
她几乎已经习惯了头上有沉甸甸的狄髻,除非睡觉,或是像方才只与丫鬟相处的时候,她才会偶尔地放松一下。
但是此时,被一个人目光灼灼地望着,却要她只扎一个麻花辫,孟采薇别提多别扭了!
更重要的是,她要不要这么少女的出现在自己的“儿子”面前啊!
“我……我还是戴上吧……”孟采薇悻悻然,伸手想去够那个卧兔。
没想到,她手刚摸到帽子边儿,裴少嵇便把卧兔往后一扽(den),漫不经心道:“我既已知晓你只梳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