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都犟,小蒋医生都劝了好一会儿了。”
蒋子然看见宋时清来了,顿时舒了口气,无奈地对床上坐着的何成亮说:“宋医生来了,你跟他说吧,他要是同意你出院,我就给你办。”
何成亮戴了顶黑色的毛线帽,有些旧了,顶端破了个洞。他双手放在身前,瘦得几乎只剩骨头了,低垂着头,一脸不高兴,似还在赌气。
他老伴儿站在床侧,脸色也很难看。
“宋医生,我现在在这儿就是吃药输液,这些我回家也可以,你就让我回去吧。”
还未等宋时清说话,他老伴儿就开了口,气得声音里都带了哭腔:“你能不能听听医生的话?谁的话你都不听,你回去了,万一死在家里怎么办?”
何成亮听了这话,两人又吵了起来。
他们说的是当地方言,云念听不懂,只乖巧站在宋时清身侧,怎么也插不上话。
两人的脾气都很冲,也很固执,一来二去,何成亮气得不轻,抓起床头旁的水杯就往地上扔。
“砰”的一声,水杯落地,杯身四分五裂,碎片向四周弹开。
宋时清往身侧迈了一步,挡在云念身前。
有碎片弹起来,打在他身上,黑色大衣沾了少许水渍,又掉下去,重归平静。
病房里安静极了,没人说话。
连何成亮本人都沉默着别开脸,他老伴儿站在旁边,不断地抹着眼泪。
几秒种后,云念才回过神来,宋时清刚才是在护着她?
思及此,似一股暖流淌过全身,心甜意洽。
她扯住他的衣服,仰头看他,眼神是紧张的关切:“你没……”
“我没事。”宋时清对上她的双眸,语气极淡:“你和蒋子然去外面等我。”
“哦,好。”云念抿了下唇,点头。
宽大的蓝色隔帘被拉上。
站在外面的云念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好问旁边的蒋子然:“这个病人为什么急着出院?”
蒋子然叹了口气:“因为钱呗。”
“光是化疗一个疗程就接近两万,虽然医保能报销50%-80%,但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费用,一个月下来也够呛。老两口都是从偏远农村来的,没什么积蓄。”
“之前又做了手术,现在手里头应该是没钱了。”
“而且,他也知道自己是中晚期,估计就是不想治了。”
云念:“那他的子女呢?”
蒋子然不太清楚,说老两口有一个女儿,只来过一回。
旁边同病房的病人家属补充道:“他就一个女儿,嫁到外省去了。今年刚生了二胎,日子也不好过。”
从这些热心的家属口中,云念将事情了解了个大概。
多数肿瘤病人的情绪都是不稳定的,也常悲观。之前接触过一些白血病患者,所以她能理解。
宋时清出来的时候,何成亮的情绪已经平稳了很多,没再嚷嚷着要回家。
云念不知道宋时清说了些什么,很好奇,但又觉得不该问。
三人准备离开的时候,何成亮的老伴儿追了出来,老人家眼睛红红的,望着宋时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