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紧逼只会让钟意反水的厉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是降敌良策。
关于江哲麟对钟意的若即若离,齐喧在心里默默点评道。
今天江哲麟又丢下钟意自己跑了出来,非揪着他来这种地方沾阴气。
他们身处一间墓园,汉白玉的墓碑在一片青山中依旧非常显眼,墓碑上载着一根茁壮的杨梅树。
杨梅在北方的A城原是活不了的,但江哲麟想让它活,它便能活着。
大不了这个月死了,下个月再空运一棵新的。
没什么大不了。
齐喧不避讳的掏出口袋里的烟,点着一支幽幽的抽着,要是他没记错,杨梅是钟意家乡的特长吧。
他咬着烟尾笑了笑,冲空气里吐出个烟圈:“江哲麟你杀性也太重了,那么贵的马居然被你一子弹打死了。”
江哲麟依靠着墓碑,晃了晃手中的水壶,烈性的酒精从里面挥发出来,江哲麟眯了眯眼睛,眼里嗜血的光芒一闪而过:“我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齐喧啧了两声:“那倒是。”
齐喧吐出烟屁股,蹲下来和江哲麟平视:“还记得被你始乱终弃的那些妞们儿么?她们说什么来着,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看样子时候真是到了,江哲麟你够痴情的啊,这墓里躺着你家宝贝,这树下埋着你送他的马,顺便又栽了棵杨梅树,你是在象征什么?全家福?”
男人的友谊通常很奇怪。齐喧极尽可能的刻薄,只希望在江哲麟脸上看出一点儿除了平静之外的反应;而江哲麟偏偏不能让他如愿,除了无动于衷就是无动于衷,江哲麟微微阖着眼睛,曲手敲了敲墓碑:“来,儿子,天快黑了,别怕,老爸给你唱首摇篮曲。”
江哲麟笑了一下:“这还是陪你妈上孕妇班学的。她那德行,一天到晚就知道在那儿打瞌睡,还是老爸够意思吧。”
四周寂静无声,回答江哲麟的只有呼啸的风声。
他苦笑了一下,清了清嗓子。
男人荒腔走板的歌声在青山间回荡起来: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一轮夕阳的余晖洒下,江哲麟的声音很快消融在一片暮色里面,歌声却循环往复,直至声嘶力竭。
39。
钟意觉得自己似乎被江哲麟软禁了,过足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原本江哲麟还放任她住在医院里,后来不管钟意怎么反抗,也要把她往家里挪。
这种坚持的起因发展都不明晰,只有结果霸道的摆在那里。钟意也懒得去打听,像只牵线木偶般提一提,动一动,只是偶尔听护工提起,江哲麟那次大发脾气之前,正好撞见自己在育婴室外面徘徊。
“育婴室”三字一出,钟意的脸上又浮现出恍惚的神色,吓得护工一哆嗦,连端在手里的盘子都打翻在地:“少奶奶,少奶奶我……都怪我这张嘴,说什么不好……”
钟意眯起眼睛,脑海里浮现出育婴室里,一群小家伙们隔着玻璃踢蹬小腿的画面。她勾着手指敲了敲玻璃,保温箱里的孩子们就争先恐后的皱起鼻子,软绵绵的小手在玻璃上轻轻的挠啊挠,眼睛乌黑发亮,好奇的盯着她的眼神,让钟意忍不住想掉泪。
这又触怒了江哲麟哪根神经?
大概在江哲麟的所有经验里,他都无法容忍任何人或任何事儿逃离他的掌控。他志在必得的孩子这么不明不白的消失了,哪怕和这件事儿有一点点关联的情景都会让他觉得冒犯?
钟意微笑着对护工摇了摇头,垂头把毛衣的针棒绕在手里缓缓编织着,毛线穿梭,雪白软茸的羊毛如同汇入大海的叶子般攒聚在一起,变成衣服的一小截一小截。
钟意伪装得足够平静,双手却在不停颤抖着,长长的针棒猛的戳进细嫩的皮肉里,带出细而长的血丝。
鲜红色落下,被拉成出极细的一线,最后渗入毛衣略显粗糙的纹理里,在一片雪白中晕成妍丽的花色。
钟意的眼泪,忍不住坠了下来。
江哲麟最近很忙,早出晚归,连下巴上都长出了青青的一层,看起来黏黏腻腻的,像甩都甩不脱的青苔。
钟意听说——又是听说——江哲麟运营的一宗合并案似乎出了不小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