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的伶牙俐齿都被打碎了往肚子里吞,面对胡搅蛮缠的追求者她向来只有厌恶一种反应——但谢天终究是谢天,不一样的。
钟意看着谢天下巴上冒出的一层胡茬,就好像有无数根小银针把她的心刺成了刺猬,汩汩的流血。
钟意故作轻松的笑了笑:“你也忒嘴馋了一点儿,再好吃也经不起你天天吃。”
谢天深深的眼波里分明闪动着失落,他笑了笑:“有些东西,再久也不会腻。”
谢天分明意有所指,钟意也不含糊,一味的装聋作哑。她冲谢天挥了挥手,随便扯了个借口:“回聊。我和医院预约了产检。”
黑色的波涛在谢天眼里掀动起来:“你怀孕了?”
钟意这才想起因为江哲麟的迷信作风,到现在知道她怀孕的人也不过一二三四五六个,钟意尴尬的嗯了一声,却听见谢天小心翼翼的询道:“我可以……”谢天比划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表情像个馋糖吃的孩子,“我可以摸一下么?”
钟意被谢天眼里卑微的祈求击中,她只是点了点头,便见谢天舒展眉宇笑了起来,不像江哲麟那样的飞扬跋扈,谢天身上有种让人觉得妥帖安稳的气质,他把手轻轻覆在钟意的腹部,声音低沉下去。无限唏嘘:“丫头,长大了,要当妈妈了。”
谢天眯起眼睛颓然一笑:“我和思妍也快了。”
钟意听到自己无比平静的恭喜道:“真好。”
“是啊,真好。”谢天躲开钟意的目光,飞快的笑了一下,“你那一大堆东西丢在我那里,什么时候有空就拿走吧。思妍不看见还好,看见了估计又该跟我耍性子。”
“你帮我丢了就行。”
“丢了?就是要丢,我也要你亲手丢!”谢天温和的表情隐隐有破裂的趋势,他手上依旧戴着那块表,连微微扯开的领带也是她的杰作,过去非常流行的款式,现在看起来已经有些过时,与谢天现今过于贵族的气质格格不入,反而显得分外滑稽——一种让人心酸的滑稽。
钟意想了想,要断就断个干净,至少她对江哲麟是不亏不欠了。至于江哲麟对她,尽人事,听天命。
“好,我现在就去拿。”
谢天嘲讽一笑,倒也没戳破钟意之前谎称产检的借口,领着钟意去了不远处的停车场。
谢天的单身公寓只有清冷的黑白两色,家具的线条一律很坚硬,生活用品少得可怜,没有半点烟火气息。
这一路谢天跟钟意絮絮叨叨了很久,一点都不符合上流社会绅士少言寡语的形象。
“我和思妍之所以会认识,其实是因为你。两年前你负气跑了,我怎么也找不到,连张结婚请帖都没捞到。直到思妍说知道你的下落,我们才渐渐开始接触起来。”
“南方的老家你们还回去过么?我倒是一有机会就会去你们家楼梯上坐坐,有时候做一会儿就走了,有时候久一点,什么都不想,就坐上一个下午。”
“小乙,其实这两年我一直都想联系你。你写的博客我都会去留言,其实,每篇博文底下的‘游客’都是我——我怎么突然发现,游客这种讲法挺适合咱俩的。”
……
钟意亦步亦趋的跟在谢天身后,看着谢天宽阔的肩膀,钟意有些怔忡。
追根究底,她比谢天更加幸运也更加残忍,这场初恋如同风云诡谲的股市,她已经割肉出逃,而谢天依旧多头套牢,回天乏力。
恍惚间钟意听到谢天温厚如酒的声音:“小乙,只要你亲口告诉我,你过得很好,我便彻底死心。”
她过得很好?
李千娜嚣张的笑容又席卷上来,钟意心下涩然,在谢天紧张温存兼而有之的注视下,那张伪装坚强的面具终于被击得粉碎,大度冷静理智调侃都是假象,面具下的那个人已经被伤的血肉模糊。
像是很久很久之前——她考了低分被钟母骂得狗血淋头,受人欺负满脑袋的小辫被扎成了一张电路图,走得太急脚上磕碰出一片乌青——所有伤心委屈的时候一样,钟意下意识的揪紧谢天的袖子,讷讷的呢喃道:“天哥哥。”
谢天像是受了极大的触动,整个人背部一凛,像是一把骤然崩弦的箭。他伸手把又哭又笑的钟意搂在怀里,温度略低的手掌在钟意背后拍抚着,连声音都随着他的动作有了颤音:“我在。”
钟意哭得酣畅淋漓,仿佛要借着泪水把所有的恐惧和迷茫挥殆尽。也是从这一刻开始,钟意彻底放开了对谢天的感情。
谢天的怀抱依旧温暖,但她已经不会有当初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了,他之于她,只是一段年少轻狂的符号,很纯很美好,只可怀念,无法重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