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昆拜师勿尘之后,便脱离了谯城的军职。如今谯城里能与魏桓一起讨论军中事务的人不多,刘立算得上魏桓最信任的一个。
魏桓去刺史府的花厅见刘立。其时,刘立刚好在刺史府与王导说完特使返程护送队伍的安排,得知魏桓要见他,立刻跑去花厅里候着。
魏桓与刘立在晨训时已经见过,最近的事情已经交待过。魏桓突然传信过来唤他,他以为魏桓找他有什么新的任务。但其实魏桓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见面以后,魏桓问了一遍日常事务,大多也是上午已经问过的。待聊了几句,这才问道:“今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什么?”
刘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听说你有个姐姐在江南,可想过去江南团聚?”
“立本是长安中军校尉,同袍皆已殉国。立有幸跟随将军保全性命至今,只想着夺回长安,一雪前耻!”
刘立不似林昆随性,他做事认真端正,说起话来也是这么一板一眼。魏桓听完说不下去了,谯城里谁不是一肚子的苦水呢,她还远没到撂挑子闲云野鹤的时候。
至于以后的打算……她真想问问父亲,她该怎么做好。
这几天刺史府里又闹过一次刺客,被值夜的佩娘一箭射了下来。除此以外当真是月明风清,岁月静好。
催生事态巨变的信报已于一个时辰前送达王导下榻的驿所,王导拿到传国玺后迟迟不离去,便是在等它。王导再看了一遍,确认为王敦亲笔,于是放在火烛上,信纸瞬间化为灰烬。
明天他便要动身回建康,在此之前他要去找一次魏桓。
入夜了,魏桓的刺史府上一派灯火通明,刚商议完军务的诸将军被张霁拦住,引到湖畔,于是制造热闹不嫌事大的张公子叫人摆上几案,将干果酒肉摆上,叫上乐工奏乐。在一曲《梅花三弄》里喜滋滋地宣布今天是他的生辰,诸位同乐吧!
魏桓已经习惯了张霁的各种不着调儿,走到他身后用手肘推了他一下问道:“怎么不事先说一声,我也好给你准备个礼物!”
“算了吧,吝啬如君,会舍得给我花钱?”
“那你拿我的东西总得跟我说一声吧,那些干果是从我那里搬来的吧?都是我师兄送给我的!看在你生辰的份上,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这些东西你一个人吃不完,放坏了多可惜,都是一家人你还计较了?”
“谁跟你一家人,我跟勿尘才是一家人!”
张霁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打了个哆嗦嫌弃地说:“段大人看上你哪里一点,要什么没什么!”听到魏桓握紧拳头的咯咯声,张霁赶紧岔开话题道,“来来,看看那位乐师如何?吹笛的那位,没想到啊,乐美人更美……”
张霁眼中除了她魏桓全是美人,不分男女。
看在今日他是寿星的份上,魏桓不与他计较,眼睛逡巡一周,没见到勿尘,便是喝酒也没有味道了。
……
“诸位皆在开怀畅饮,将军为何独坐一隅啊!”
有人来到她案前,将一盏酒端到她面前,盛酒的是张霁收藏的琉璃盏,灯火下流光溢彩的酒盏里一轮明月荡漾其中。皎皎月明,熠熠生辉。
刚才可能喝得太急魏桓有些头晕,她侧过头来,看到一张如同杯中明月一般熠熠生辉的脸。
“要见将军一面真难,要不是遇上刺史大人寿辰,不知还要等到何年何月!”
“你是……那……少年?”
此人十六七的样子,比魏桓也小不了两岁。魏桓一句问话磕磕碰碰地挤出来,觉得自己真是老气横秋。
少年笑了,霁月清风。
“将军喝酒,我为将军吹奏一曲可好?”
明月一般的少年取出笛子,乐曲便从他唇间流出。魏桓没听出是什么曲目,只觉得十分动听,清越的笛声穿行在初夏的凉风中,伴着众人的把酒换盏……酒过三巡,张霁已经疯了,提起一柄长剑晃晃悠悠的,衣带飞了,长发也散了,随着踩着乐声纵情舞剑,众人鼓掌叫好。
……
四时更变化,岁暮一何速。
晨风怀苦心,蟋蟀伤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