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问题,司徒染都处理妥当了!”
师兄脸色就不好了,冷眼看她,一言不发。魏桓抹着冷汗道:“没事的,出战时我自己都很小心,而且有沈玄和司徒染在,你别担心!师兄,别告诉我爹啊,不然我跟你没完!”
“云霓……”勿尘欲言又止,也不知他在犹豫什么,片刻后说,“我听说你病了一段时日!”
“一时间我爹和你全无音信,彦旗又……还好我没自暴自弃,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每天骑马射箭,身体好得很……”
说着说着,她竟然泪流满面,那么难的日子都挺过来了,没有流泪,为何这时候会哭?她差点忘记了,自己从小就是个爱哭的孩子。
勿尘用自己衣袖给她拭眼泪,低声道:“记住,不管怎么难,也要努力好好活着,还有好多事情等着我们去做!”
“嗯,你怎么像我爹似的!”魏桓破涕为笑,可是眼泪还在止不住滚落,她一不做二不休,就着师兄那洁白柔软的衣袖不停擦拭。
“不,我不像师父,师父心慈……荀蕃案师父不主张牵扯其党羽……那怎么行?烧粮仓,劫军粮的事情难道都是荀蕃亲手所为?我将证据在朝堂上昭然示众,他们一个也跑不了!”勿尘侧身看向池塘,面沉如水。这段话他说得平静,然而魏桓已经看到静水下的暗礁沟壑。月华在他鼻梁上落下一道明辉,立体的五官显得深邃幽暗。
“劫军粮我知道,那烧粮仓是怎么回事?”
“早在刘曜大军压境前,荀蕃已在暗地里将钱粮运往江南,进的全是他自家在江南的库房。师父去渭水抗敌时察觉有异,曾写信让彦旗暗访,就要水落石出时,荀蕃下了毒手。荀蕃南下的粮食里有部分是偷运长安主仓的,为销毁证据他命人将长安主仓一把火全烧了!”
那便是长安饥饿的起源,魏桓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一幕。滔天烈焰毁掉了全部储粮,为此陪葬的有临近的整整一条街道,还有整个长安的希望。
魏桓沉默了,她见过彦旗看到储粮付之一炬时绝望的泪,因此明白勿尘呈上证据时的心情。
魏桓将酒碗斟满酒递给勿尘,勿尘没喝。于是她去勿尘屋里又拿出一只酒碗,给自己倒满,一干而尽。
荀蕃和他的党羽,算是完了,可谁能救得回饿死在长安的百姓!
“荀莞尔……如何了?”
“如此世道,谁不在经历国破家亡呢?”
“……”
“那天她在我回府的必经之路等我,要我向晋王求情,留荀蕃一条命……”勿尘面朝池塘悠悠地说着,思绪也被拉回那一天……
那也是个水边,秦淮河边上。那天下着小雨,荀莞尔应该是没下雨时就在此地的,她没带伞,立在桥头等他。雨水虽小,也将她淋湿透了。勿尘将自己的伞递给她,让她赶紧回去。
“勿尘,求你留我爹一命,求你!”她没拿伞,顺势紧紧抓住勿尘的手,就如抓救命稻草,“就算是流放,流放千里好不好,给他个机会赎罪!”
勿尘一言不发,他没什么好说的。来建康的短短几月里,他一有机会便搬出荀蕃为他准备的华美府邸,对荀莞尔避而不见。他与王导查实证据的每一个细节,就是为一击将荀蕃击倒,让他再无翻身可能……从踏上建康土地的那一刻起如今种种都是注定的。
“勿尘勿尘,我们可是有婚约的,你就不能手下留情吗?”荀莞尔泣不成声。
勿尘终于吐了两个字:“不能!”
荀莞尔绝望了,跌跌撞撞地往栏杆靠过去,然后一个翻身,掉下了桥。事后勿尘回忆过,没明白荀莞尔是何时起意跳河的,事发突然,再来一次他也反应不及。
“那你就去救她了?”魏桓问。
“我不会浮水!”
这便是勿尘的答案。
魏桓被这答案惊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