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平伯说愧对先王和世孙的重托,如今在家闭门思过呢。”柯平如是回答着,但若是闭门思过能挽回数万人的损失,郑克臧早就闭门思过了,哪还要刘国轩来此惺惺作态。
“余处置了陈谅,武平伯该不是物伤其类吧。”郑克臧吐着毒舍,众人面面相觑,但这个时候没有人敢出来为刘国轩辩护,倒是郑克臧因为担心陆师不稳,所以并不打算立刻惩罚刘国轩。“诸卿,”郑克臧站了起来。“余的心思已定,吾祖吾父都未在鞑虏面前屈服,余也绝不会屈服,无非是一死而已,君王死社稷也理所当然的”
“金十九。”回到内院,郑克臧招来跟在身边二十年的老人。“你去查一查,包括余名下的,全台还有多少条商船、民船?”金大裆领命欲走,郑克臧又叫住了他。“去把所有的船都控制在手上,然后暗地里放风声,要走的,让他跟你买舱位,金银铜铁、奴婢、地契都可以,总之不能便宜了他们,但记得千万不要让人识破了是内院在操办此事。”金十九不明所以的看着郑克臧,郑克臧解说着。“与其强留下来让他们跟鞑虏勾勾搭搭的,不如远远送走了也好图个清静,至于狠狠的收钱吗?余还指望着用他们的家财来弥补藩上的窟窿呢。”金十九领命而去,郑克臧幽幽的叹息道。“这也算是大浪淘沙”
正说着,陈纤巧带着刚刚出生才两个月的儿子宝官走了过来。郑克臧从乳娘手中接过孩子,手指在新生儿娇嫩的皮肤上微微一划,随即作出了决定:“来人,去告诉巩天,让琉球营准备三条船,明日就把永泰伯、诏安伯和闽清伯一家送往长崎。”
陈纤巧皱着眉头:“夫君,这样或是不好吧,万一二叔、三叔也要效仿”
“想逃就让他们来找余好了,不过一个个得把吃下去的东西都吐出来。”郑克臧一如刚刚跟金十九说的那样表态着。“台湾已经够乱的了,逃两个宗亲算什么,只是苦了你和孩子们要留下来陪着一起去死。”
“夫君何必说这样的话。”陈纤巧表现刚毅。“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夫君要是殉国了,妾绝不会独活。”郑克臧身子一震,这似乎就是异时空陈纤巧的选择,然而他还没有从亦真亦幻的感觉中退出了,陈纤巧又道。“要是夫君战败了,妾第一个掐死金娘和宝官,不过妾以为紫菱姐她们就要生产了,是不是也替她们准备一条船,以备万一。”
这是为郑克臧准备存续香火,也算是陈纤巧这个大妇能为郑克臧考虑的最后一件事了。
郑克臧感动的拍了拍妻子的手背:“也好,余会安排好马车和船,一旦得到施琅大军登陆,余战死的消息,你就让她们几个赶去打狗,从那里出海,施琅一定追之不及。”
陈纤巧轻轻的点点头,随即倚在郑克臧的身上,夫妻俩目不转睛的看着手中的男婴,只求这一刻短暂的温馨能永远持续下去
122。忠心
澎湖海战之后,施琅并没有立刻挥师东宁,这主要是基于三个方面的考虑。第一,清军其实也在澎湖海战中也损失非小,施琅需要等待铜山开来的援兵和战船,而且施琅对投降及俘获的万余郑军尚不放心,打散了重编也需要时间;第二,正如施琅在《飞报大捷疏》中宣传的那样,“台湾港道纡回,南风狂涌,深浅莫辨”,他需要时间来寻找*;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施琅希望利用澎湖一战的结果来分化、威慑、策反、诱降明郑各级官员,从而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
为此,施琅派人对投降及被俘的伤兵进行医治并“赏以袍帽、给以糇粮”,还利用其求生思归的心理,对其宣示曰:“父母妻子必谓汝等已死,日夜悲汝。余纵汝归,复见父母妻子,宁不甚乐”
趁着伤兵们因为可能死里逃生的感激,施琅进一步施展诱降之策:“汝今归,为我告台湾人速来降,尚可得不死,少缓,即为澎湖之续矣”
正是由于施琅的攻心计,所以出现了“皆感泣拜舞,归相传说,东人由是大悦,各思归顺”的一幕。再加上此时姚启圣也利用澎湖海战后明郑水师丧失台海控制权的机会大肆的派遣奸细潜入台湾,一时间东宁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局面。
郑克臧虽然第一时间下达了扣留遣返伤员的命令,但东宁海岸线漫长,沿海港口甚多,地方汛兵、警察与伤兵的亲友关系等诸多原因,并未能有效的遏止奸细及伤兵带回来的各种不利信息的快速散播。
对于可能动摇郑军最后战斗意志的种种传言,郑克臧便率百官公祭殉国将士作为回应。公祭大会上,郑克臧对于所以殉国将士追授爵谥。其中江胜、陈启明等十一人获得伯爵的追授及忠勇、忠毅的谥号,其子弟当场获准袭爵,而余下四百余名中下级军官追授指挥使至百户的显爵,其子弟也准予荫授加赐一等显爵,至于剩下的一万多战死士卒家庭,郑克臧也许诺以免去十年田赋及子弟免费就读蒙学等丰厚的追赠。
除了大肆表彰殉国者以外,郑克臧还根据遣返伤兵的报告,对果毅中镇杨德、游兵镇陈明、果毅后镇吴禄、中提督前镇黄球、左翼将廖冬、神威营杨章、中提督中协副总兵张显、骁翊营副将洪良佐、统领右先锋领兵副总兵李锡、右先锋营副总兵黄显以下一百六十五员降清的武官予以剥夺官爵封号、没收田土、家人看管的处罚。
然而郑克臧表忠惩逆的举动并没有让蠢蠢欲动的人心安稳下来,短短十天之内,就有四十多位明郑各级官员从黑市购买外逃船票,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向郑克臧奉献了大笔财物之后,携眷属仓惶逃亡广南、琉球、日本。
“请什么罪,余向来不主张搞什么株连九族。”郑克臧向跪在自己面前的一众童子军青年武官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站起来。“逃了的总比降了的好,而投降的也未必是真的甘心做鞑子的顺民,但不管怎么说,这些都跟你们没有关系。余的曾祖、数祖、叔父不也一个个跑到海峡对面去了吗?有治过余父祖的罪吗?”童子军乃是郑克臧最后的依仗,他当然不可能让他们乱起来,因此他只能选择安抚。“人各有志,余不强求所有人都能抛头颅洒热血,但你们能选择留下来跟余同生共死,余很欣慰。”郑克臧的话让处事不深的青年武官们热泪盈眶。“不过,余欣慰并不说明什么,就像当年先祖潮忠武王一样,你们自己也努力要做出一番事业来,好让你们的家人看一看,谁的抉择是正确的。”郑克臧在几名武官的胸膛上捶了捶,又在其他几个的肩上拍了拍。“都不要胡思乱想了,归队去吧吧,余还等着打赢了这一仗后亲自为你们授勋”
童子军武官们低着头来挺着胸出去了,但郑克臧却捏紧了手中的拳头,原因无他,他刚刚接到报告何佑投敌了………何佑封锁了淡水河扣押了两艘运输铁矿石的琉球营商船,还打死打伤多名童子军,一切的一切表明郑军内部也趋于瓦解了。
“把何乾叫来。”郑克臧思考了半天,最后作出了决定。“再把王进功、张学尧也叫来。”
很快三个人出现在了郑克臧的面前,郑克臧扫了扫他们三个:“你原本是一介协将,在军中根本没有出头的机会,是进了童子营之后,余一手把你简拔到现在的位置上的,你自己说,余能不能信得过你!”
何乾和王进忠等一起出现原本就有纳闷,如今听到郑克臧这么一说,脸上更是浮现除了疑云,不过狐疑归狐疑,他还是俯首应道:“臣值得信赖!”
“好一个值得信赖?”郑克臧冷笑着。“何佑是你的族兄吧。”何乾心头一紧,就听郑克臧说着。“何佑是本藩宿将,当年追随父王屡有战功,因而简拔到右虎卫将军的地位上,也算得上是本藩一员虎将了,余委他重任,然而他又是怎么报答本藩的,投敌!有这个成例在先,余为什么要相信你!”
何乾大恐,忙回应道:“世孙,何家从国姓爷开始三代效力于军前,累受先王和世孙的重用,臣那兄长他又怎么可能投敌呢?世孙,是不是搞错了。”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郑克臧冷冷的看着他。“何佑投不投敌暂且不说,余问的是,余为什么要相信你!”
“臣,臣!”何乾汗流浃背,他知道一个回应不好,边上的侍卫就会拔刀相向,憋了好一阵子,他咬了咬牙关一下子跪伏在郑克臧的面前。“臣自信忠心耿耿,然剖肝沥胆以示忠贞,但童子军一手由世孙肇建,臣不过是一个上令下达之人,无臣,世孙指挥童子军第二镇也能如臂使指,由是,臣请世孙解除了臣的职司。”
“说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