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点点头,又道:“赵大人既然早知如此,何必还要开罪他们?”
那赵县令将酒一饮而尽,起身顿足道:“百姓冤情深重,惨不忍睹,我明知其中内情,若视而不见,岂非上负皇恩,下愧苍生…”
李忠忽地了然一笑:“原来赵大人说的是那些冤案啊,那您大可不必担忧了。”
“为何?”赵县令奇道。
李忠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因为大人上劾坚请重审的那些冤案,都已办了。”
“办了?”赵县令震惊之下霍然拍案道,“那些首恶嫌犯俱是知州、同知、知府一类要员。”
“办的正是那些要员。”李忠哈哈一笑,“赵大人身居乡县,公务繁忙,难免消息不畅,没有听说各省巡抚查办这些罪员之事。”说着便将那些案情捡要紧的娓娓道来。
这些案情白小君早在少将军府听宋老板说起过,借官场内斗渔翁取利而已,此刻听李忠将这些案子说得这么正气凛然,渲染得如同是为了替天行道一般,不由暗自冷笑。
说完了案情,赵县令已听得呆住。
李忠不慌不忙,又斟一杯,“赵大人不必惊讶,我家公子虽久在行伍,但对地方政事也不至于昏然不察。那些冤案一经大人抗诉,他便已知晓,立刻会同三省巡抚重审定罪了。”
说罢,刻意提高了几分声音,又道:“公子已经代大人上表请功,大人非但不必担忧遭人夺职报复,还该等着升官才是。”
赵县令像是大梦初醒一般,又是抚胸又是顿足又是长叹,已经泪盈眼眶:“少将军此恩叫下官如何……”
“赵大人又错了。”李忠道,“公子是为国保贤,并无私心。若非赵大人心怀黎庶,刚直不阿,我们公子是万万不会如此待您的。”
那赵县令听了,不禁更是热血沸腾,仰天大笑:“有少将军护佑一方,真乃苍生之幸!”
余下的寒暄客套白小君没有再听,无非是李忠代替李怀轩进一步收买人心而已。
那李怀轩果真是好手段,使这般刚直不阿的清官就这样做了他的一把刀。
想起那赵县令感恩涕零、壮怀激烈的样子,她又忽然觉得很可悲。
县令可悲,百姓可悲,良善之人可悲。
为什么这些玩弄权术、阴狠歹毒、假冒伪善之人可以在朝廷里、江湖上大行其道?而可怜的无辜的人们却要为人棋子,为人牛马,受人摆布、受人欺凌?
这是什么样的世道?
她决定不走了。
她决定回去看看,看看像他们这样的人到底要做出什么样的事。
翌日分别的时候,她对那少女道:“你去吧,我回长安城去。”
那少女听了,不禁一怔,颤颤巍巍道:“你难道不怕……”
怕?
白小君抬眼望向城郊黄土草地之上高悬的冷而红的朝阳。
朝阳仿佛也在看着她,仿佛也在问她:眼前有这么一条阳光大道你不走,为什么要转身回到阴谋险恶里去?你希望死在阴沟里么?
她未必会死在阴沟里,但她知道一定会有人死在阴沟里。
那些人会非常无辜、无助,因为这个世道不帮他们。
那么她为什么不能去帮他们?
自古以来,有人敢以一己之力搏杀暴君、有人敢在千军万马之前视死如归、有人击杀大将窃符救国,有人险死还生仍擎义旗浴血搏杀渴望结束乱世。
和这些人比起来,她面对的这些算得了什么?
她望着那少女,断然道:“李怀轩如何?楚留香又如何?我一个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