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年记忆中的江懿即使年少,也从来都强大而坚定,从未见过他如此恸哭的样子,所以从来都是他家少爷安慰他,而不是自己安慰少爷。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江懿的落泪虽无声,却有一股巨大的哀痛由内而外地氤氲了出来。
就像是死一般的哀痛。
李佑川无端地心慌了下,轻声道:“少爷,您是不开心吗?”
江懿吸了吸鼻子,总算稳住情绪,瓮声瓮气道:“没有……”
“那您这是……”
“无妨……”
江懿长出一口气,缓缓向后靠在床板上:“如今是哪一年?”
李佑川目光中的担忧加深了,伸手摸了摸江懿的额头。
他实在是怀疑自家少爷害了风寒,不然怎么能问出这么奇怪的问题?
“我没病……”江懿道,“你尽管告诉我年份便是。”
“今年是洪文六年……”李佑川只得答道,“少爷您要是哪里不舒服,我……”
江懿轻笑了一声:“我没事,就是梦到了些不好的东西被魇住罢了,现在已经好了。”
李佑川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这样啊……”
“对了,你喊我做什么?”江懿不动声色地支开了话题。
洪文六年,应该是自己中了状元后的第二年。那时他是初露头角的新科状元,朝廷时局动乱,江老先生怕他锋芒毕露,容易招人嫉恨。
于是让他来陇西军营随军,说是磨炼性子,实则是为了规避风头。
军营里的人没见过文化人,把他这个状元郎当宝贝供着,出什么事都要他拿主意。
正在他回忆时,李佑川深深叹了口气:“少爷啊,咱军营里的猪跑了。”
江懿愣了一下:“猪?”
“就那头老母猪,前两天刚生了崽子,今早拐着两头小公猪私奔了。”
李佑川娃娃脸上浮现出一丝一言难尽的神色:“您也知道陇西军营不比宁北,一个姑娘家都没有。那帮老爷们天天有事没事就围着猪圈转转,眼珠子都粘在那老母猪身上,今天一早起来,猪圈破了个大洞,全营的希望跑路了,刚刚哭倒好几个……”
说着说着他声音小了下去,脸上有些挂不住:“这帮人真是的,丢了老母猪和丢了媳妇一样。”
江懿早已收拾好了悲伤,闻言瞥了他一眼:“谁教你在背后议论三军将士的?”
李佑川闻言脸上一红,乖乖低下头认错:“我错了,请少爷责罚。”
其实这事江懿是记得的,而且记得非常清楚。
因为上辈子便因为这母猪跑了,他与几个新兵冒着风雪出去找,猪没找着,倒是捡着个快被雪埋了的小孩。
那小孩就是裴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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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处,江懿心中不由得冷笑一声。
丢了猪捡回来白眼狼,和赔了夫人又折兵有异曲同工之妙。
养口猪都好过养他。
纵然谢必安话里话外警告他不许对主角下死手,可天高皇帝远,他管得了自己做什么?
自己确实不能明着下死手,可直接放着裴向云被雪埋了倒是能做得到。
那就让他被雪埋了吧。
命大就活着,倒霉了直接去投胎重新做人,全凭裴向云自己的造化,自己是绝对不会再管了。
作者有话说:
在民间故事里,白无常本名谢必安,尊称一声七爷。黑无常本名范无救,尊称一声八爷。
七爷在地府摸鱼,八爷被支使去跟着江大人制裁狗子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