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凝香一把将方宽拉到墙角,将食指轻轻放在唇边,示意他莫出声。方宽一愣,低声道:“你这是……?”凝香一指院门的方向。方宽会意,却不禁被她的想法吓了一跳:“你要跟踪师父?”凝香一蹙眉,斩钉截铁地道:“他一定有事瞒着我们。这么做也是情非得已。”
“这……师父知道了会怪罪我们的!”这对一向谨慎知礼的方宽无疑是一次莫大的心理挑战。凝香淡淡地道:“出了事由我承担。”一个女儿家都如此说了,身为长兄的方宽心中仍有顾虑却再也说不出口,只得默许了这个在他看来大逆不道的举动。
陆羽的步伐有些急促,神色紧绷。他很快穿过两重院落,毫不停顿,轻车熟路。
他的脚步停在了一座小楼前。但他的目的地却不是那座楼,而是楼旁的一座小院。之所以先看到那座小楼,实是院墙低矮,太过不起眼。然而这座院子却集中了与面积不成比例的异常严密的守卫,似乎有什么无价之宝需要他们连眼都不眨的看护。
凝香远远躲在石栏下,视线穿过矮树丛投向陆羽站立的方向。她心头一震:这不正是她来过的地方么!就在此院中,她第一次见了鹿骨剑,第一次遇到莫燃。她想起了那次出逃的经历,想起了神秘的莫燃,也想起了那副霸气十足的对联:无名莫做堂前鬼,入殿先摸项上头!
爹爹怎么会来这里?难道他是来找莫燃的?
凝香一抬头,注意到匾额上方正的三个大字:惜雨堂。她心中不由暗暗发笑,这望而生寒之地,竟会取了如此温柔的名字。
陆羽在院门前停了片刻,大步走了进去。守卫非但不加阻拦,见他过来反而拱手施礼。眼见那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方宽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左顾右盼,小心地道:“我们要在此等下去么?”
凝香轻轻点点头:“现在回去岂不白来了一趟。”
方宽道:“至少知道师父来了此处,也算有所收获。我们好歹是客,在人家府上鬼鬼祟祟,成何体统?若是……”
“师兄!”凝香加重了语气,“哪有那么多‘若是’?不过倒也是,就算等了我爹出来,,他若不说,我们也不知他见了什么人、为何来此。”
“不错。”方宽立即同意,“为今之计,只有先回去,再当面向师父问明。”
凝香摇头道:“若是我爹不肯说呢?”
“你的意思是……”方宽不解。
凝香抬头望着那院门,一努嘴:“喏,偷偷跟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什么?”方宽面色骤白,“万万不可,若是……”
“又是‘若是’!”凝香无奈地摇摇头道,“师兄,你且在此把风,小妹我去去就来!”说罢也不等方宽同意,起身便要出去,方宽忙拉住她衣袖道:“我知你轻功高明,可那院子守卫森严,你要如何进去?”凝香回眸一笑:“我自有办法。”
她还是那个办法,那个已用过一次的办法。
旁边的小楼,石子一抛,引开了守卫的注意,自己则轻而易举的飞落院中。
还未来得及得意一下,却感到脑后一阵劲风袭来!
凝香不惧,回身竖剑一挡,挡住的同样是一把剑——鹿骨。
“好身手。”莫燃收剑。
凝香冷笑道:“这就是足下待客之道么?”
莫燃嘴角一扬:“试试嫁得如意郎君,凝香姑娘身手是否依旧敏捷。”
“哼!”见行迹败露,凝香一转身便快步向门口走去。
“姑娘哪里去?”
“我欲往何处须向足下禀明么?”凝香语气生硬,丝毫不给对方面子。
“姑娘请便就是,在下岂敢阻拦。”碰了钉子的莫燃无奈地笑笑,却突然加重了语气,“不过出于善意,在下要提醒姑娘,此地并非扬州,此庄亦非陆府。”
凝香驻足道:“此话何意?”
莫燃正欲答话,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凝香!”陆羽迈步自小楼中走出,仿佛一直就在门内。凝香缓缓转过身,凝视陆羽双瞳,全无往常的父女情意,对视良久凝香终究败下阵来,偏过头去,轻声道:“我是尾随爹你至此的。”
陆羽面不改色,淡定如许,只是双目稍欠光芒,不似平素那般明睿。他竟点了点头。“你回去老夫房中等候,稍后为父有话与你说。”
凝香一阵骤寒,她似预感到什么,机械地道了声“哦”,便颓然离去了。
第七天,这是他们新婚的第七天。第七天而已……
床上的无言霍然惊醒,半坐起身子,脱口唤了声:“凝香……”他的声音顿住了,凝香不在。他长出了一口气,梦,幸好是梦。他梦见凝香坐在一道虹桥之上,当他兴奋地向虹桥奔去,那桥却突然消失了。他四处找寻凝香,最后发现凝香站在远处向他摇了摇头,然后慢慢消失了。他站在原地,喊啊喊,却再也不见了妻子的影踪……
如今醒来发现凝香真的不在,他竟有些害怕起来。不过转念一想:凝香怎会离我而去呢?她定是见我睡熟,左右无事便去爹那里了。无言将起件貂裘,迅速穿在身上,匆匆出了门。
凉风习习,吹落了几片雪花,伏在地上,久久不化。
未走出几步,忽听身侧一株古树上似有异动。这时节草木凋零,若要在光秃秃的树上藏人绝非易事。他余光一扫,果然树上乌黑一团,遂冷笑道:“此刻天光大好,朗日高照,竟有夜行人造访,真是伤脑筋。”
“事出紧急,情非得已。”黑衣人飘然落地,毫不拖泥带水。然而令无言倍感惊讶的是那声音——竟是一个女人!
“你是?”听那语气虽无恶意,无言还是提高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