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叫得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哪里能尽等?”王大嫂道:“路都不远,一会儿,
我就可以回来。”吴卜微把手捏着半个拳头,把大拇指和小指两头一翘,把大拇指
搁在嘴里一吸,比着说道:“家里有这个没有?”王大嫂笑道:“这个东西我们没
有预备。”吴卜微道:“你放心,尽管拿出来,难道还把我们当外人吗?”王大嫂
笑道:“有是有一点,是我自己吃的,倘若您要玩两口,还只好摆出来。那末,请
您三位,后面坐罢。”说着,就把他三人,由过厅带进后院,往东一拐,有三间正
房,两间厢房。王大嫂引他们进了正房,中间是个小客厅,摆着一张黄漆桌子,四
把椅子,左边一张旧睡塌,蒙的花布面,像骆驼的背一样,一处高,一处低,大概
是里面的钢丝坏了。右边摆一张小橱柜桌子,上面乱搁着许多料器煤油灯,和些洋
铁茶叶瓶,洋蜡烛台之类,这屋就算满了。两边的屋子,都挂了门帘。他们走进左
边屋于来,只见摆了一张小床,一张小条桌,两把椅子,一个洗脸架。胡调仁这时
话出来了,便对洪俊生道:“这很像公寓的排场。”王大嫂指着床上道:“您瞧!
公寓里有这样干净铺盖吗?”吴卜微就在床上一躺道:“你先把烟家伙拿来,我们
烧烟等着,别尽管说废话罢。”一会儿,王大嫂把烟盘拿来,放在床中间,吴卜微
和洪俊生两个人躺着对烧,胡调仁坐在椅子上看他们烧鸦片。王大嫂道:“吴先生,
我现在找人去了,请等一等。”转身一掀门帘子,就要走。吴卜微拿着签于正在烧
烟,见她要走,便把手指头,夹着烟签子对王大嫂招手道:“慢来,慢来,你这样
糊里糊涂就走,叫个什么人来?”王大嫂道:“那末,您说呀,要怎样的人呢?别
等我叫来了,先生们只挑眼,闹得大家怪难为情的。”吴卜微一指胡调仁道:“你
问他就知道。”王大嫂便问胡调仁道:“要怎样的人?您说。”胡调仁笑道:“要
怎样的人?漂亮就得了。”吴卜微道:“不是那样说。她问你这一句话里面大有文
章,是问你要姨太太式的呢,是要女学生式的呢,还是要……”一句话还没有说完,
只听见外面院子里,娇滴滴的,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叫了一声干妈。王大嫂一面答
应着,一面对三人努努嘴,便对外面答应道:“你进来,我在屋子里呢。”说话时,
就听见脚步声,一路走进中间屋子来了。只见帘子抖着一动,一个人影子一闪,又
缩了转去,接上就格格的笑个不了。说道:“哟!屋子里有人啦。”王大嫂道:
“有人怕什么,谁会吃了你去吗?进来!”那人隔着帘子道:“全是生人。”王大
嫂道:“生人怕什么?一回见过,二回就是熟人了。快进来罢。”她听了这话,才
打起帘子进来,低着头,抿着嘴笑,挨着王大嫂站着。
胡调仁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昨晚在游艺园碰见的那位梳辫子的女学生,今天
打扮还是一样,不过把那条裙子脱了。王大嫂拉着她一只手,把手摸着,一面笑着
问吴卜微道:“吴先生,您瞧,这是我的干姑娘,好不好?”吴卜微把烟签子一放,
不约而同和洪俊生坐了起来,不由得嚷起来道:“哪里是生人,我们熟得很啦。”
说着,便站起来,在王大嫂手里,把她手拉了过来。这位王大嫂的干姑娘,倒也不
嫌人家冒失,就乘着人家拉手的时间,一歪身子走过去,随身就坐在床沿上。吴卜
微一面摸着她的手,一面笑着问道:‘二你贵姓?”答道:“姓陈。”吴卜微道:
“叫什么名字呢?”她却笑着不说。王大嫂插嘴笑道:“人家的小名儿,可不能让
人乱叫呀!”吴卜微道:“那末,我们日后见面,怎样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