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佳噶葛西妮迟疑地把手放在他手臂上,萨林把她推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为什么老头子不死,”他大叫,“他已经统治了三十五年,该让下一代坐上印度王位了。”
一片静默。
萨林摇摇晃晃地在地毯上来回踱步,两手握拳,满脸通红。他原本对皇储的身份还算满意,但过去这几个月,他的朝臣已明确提出,萨林王子已经成熟,足以担当国家大事,而阿克巴却还赖活着,是极不公平的。
他拥有一切他想要的:英俊的相貌,生了两个儿子,两度证明他的生育力;后宫佳丽为数不少,但是没有皇冠他等于一无所有。他应该像马哈巴特汗和其他人建议的那样,起来反叛,给阿克巴一点教训。
一想到这里,萨林呻吟起来。阿克巴是个强势的国君,他不可能不战就放弃王位。但是有什么不可以的?如果阿克巴能以十三岁幼龄就登基为王,他萨林已经二十二岁了,当然成熟到足以处理国家大事。
萨林懊丧地捶打地板,阿克巴可能还会活好多年,等他死已经太迟了。萨林即位时已垂垂老矣,那有什么用呢?他的身子在地毯上蜷缩起来,热泪滚滚而下。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十个妻子 第三章(2)
佳噶葛西妮比了一个手势要众人退下,乐师和随从鞠躬,静静地离开。她向丈夫走去,“现在去睡吧,殿下。”她用安慰的声音说:“你累了。”
萨林抬起满是泪的脸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做皇帝呢?”
“快了,殿下。来,你必须休息。”
萨林有她带着走向坐榻,他沉重地躺下,还在啜泣。灯熄了,房间突然暗了下来,在妻子温柔的手的抚摸下,王子哭着睡着了。
萨林张开眼睛,环视着这个陌生的房间,他为什么睡在会客厅里?他稍微移动一下,然后呻吟一声躺回坐榻上。他头痛欲裂,口干舌燥,嘴里有变味的酒臭、他舔舔嘴唇,大叫:“水!”
忽然他想起昨晚发生的事,自己一定得采取行动。萨林起身,跌跌撞撞回到房间。他坐在及腰的温水浴缸里沉思,蒸气把疼痛、苦恼和酒精从身体里滤掉。他该照马哈巴特和其他人建议的做吗?……不……先放出试探的风声?但是他怎么能对自己的父亲做那种事?一个宠他爱他的父亲,一个看他时眼睛都会亮起来的父亲。但是,没有王位,他萨林算什么?
萨林用手掬起水泼在发热的脸上。不行,一定要采取行动。马哈巴特汗说,胡曼可以信赖,他会做得恰到好处,不让阿克巴伤得太厉害,只是失去行动能力,那么萨林就可以做皇帝了。
几小时后,阿克巴的御医胡曼大夫来到王子房间,王子打发所有侍从离去。他和胡曼密谈了一小时。然后御医离去,右手拿着一个通常用来装金币、沉重的刺绣袋子。
萨林站在房门口目送胡曼离去,他几乎要在最后一刻大叫一声阻止他,但是他没有。他还不够坚强,早上吸食鸦片使他神智不清。萨林跌坐在大理石地板上,倚着门口,昏沉沉地想着,也许什么都不会发生。萨林和御医都没有注意到,阿克巴的一名侍从正靠在大院里的柱子后。
过了几天,皇宫里沸沸扬扬。皇上犯了腹绞痛,身体不舒服,看样子是不会好了,御医们都束手无策,无法缓解皇上的病痛。
一天午后近黄昏时分,萨林在男苑的内院喂鸽子,阿克巴腹痛的消息捎来了。带口信的太监咳了一声引起他的注意,萨林没有看他,听完他的口信,随即点头打发他走。一只鸽子轻轻碰了一下他紧握的拳头,萨林张开手,让小麦落在地上。他望着鸽子在尘埃中争食。皇上病重,是真的吗?或者只是夸大之辞,皇宫里大小事都被过度渲染。如果阿克巴死了呢?
萨林挺直身子说:“何西亚。”
一名太监从柱子后跨步向前。何西亚是萨林后宫的总管太监,除王子外是后宫里最重要的男人。他以井然有序的效率管理后宫,调节众女眷之间的纷争:上从后妻嫔妃、下到奴婢厨娘,他也分发零用金,建议她们如何理财。
像别人一样,他也奉令下午不得打扰王子,但是他从不离开王子太远。何西亚听完,鞠躬后离开庭院,萨林目送他离去。该做的都做了,胡曼向他担保阿克巴不会死,现在他得料理其他事情。
透过何西亚,萨林派探子到他弟弟穆拉德宫里打探他的动静。穆拉德如今二十一岁,也是皇储的候选人,丹尼尔也是。莫卧儿王朝不像欧洲,不作兴长子继承制,阿克巴的三个儿子都有同样的权利继承王位。
探子回报,穆拉德角逐王位火候还嫌不足。穆拉德王子是个酒鬼,每天没有几个小时是清醒的。他没有野心,,只有醇酒和妇人,这些使他在这场角力赛中变得无足轻重。丹尼尔还太年轻,不构成威胁。朝廷贵族对这两个王子都没有信心,所以自然会支持萨林。
第二十个妻子 第三章(3)
阿克巴在寝宫里一言不发忍受病痛折磨,不敢说出内心的恐惧。痛苦折磨他的身体,汗濡湿了脸。他的内心隐隐作痛,仿佛一个沉重的东西压在他的胸口。相较之下,肉体的痛苦实在不算什么。前一天,他派去伺候萨林的一个亲信仆人求见,有要事禀报。阿克巴听了痛心不已,不敢置信。
他在床上不安地挪动着,他怎能相信心爱的儿子会做出这样不名誉的事,但事实俱在。他的身体状况一天天地恶化,他才四十九岁,体格强健,生性节制,身体一向健康。但是,这回腹部的绞痛持续不断,疼痛与日俱增。他现在卧病在床,昔日生龙活虎的那个人早已不见踪影。
他又动了一下,喃喃自语。茹卡雅从房间另一头的座椅里起来,然后又坐了下来,示意走上前的随从离开。她沉重地坐下,脸转向另一边,不愿看到丈夫这个模样。萨林不是她的儿子,不是她亲生的。但是从他孩提时代,她就认得他、爱他。他的行为教人不敢置信,令人无法理解。但更糟的是阿克巴的悲恸,即使腹绞痛不会置他于死地,哀伤也会折磨他至死。那些年,整个后宫和皇帝都祈祷生个男孩,我继承王位。萨林的出生,让他们喜出望外,那些岁月都付诸流水了,他们都失职没把他教好。
即使她这样想,但另一个念头闪过脑际,或许阿克巴本身要为萨林的酗酒和懒散负责,茹卡雅曾多次警告皇上,王子需要担负责任。他耗费太多时间在后宫,和武士和饱学之士相处的时间不足。但阿克巴不听她的,因为派萨林出征或到外地跟毛拉求学,等于把儿子送走,这样萨林怎能培养对阿克巴的孺慕之情呢?
一名随从赤脚静悄悄地、慢慢地走进房间,弯身到皇后耳边。她听了后,起身来到皇帝床边。
“陛下,胡曼御医在外面。”
“叫他进来。”
茹卡雅示意门边的太监,她一边在头上戴上面纱,皇上吃力地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