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能怪董仲舒吗?就像婴儿学走路用的学步车,开始确实是能有效规范孩子的姿势,加快他们学走路的速度的;但不管孩子长到多大也不取下,甚至长了胡子还套着学步车,那只能是使孩子畸形残废。这能责怪发明学步车的人吗?
倒是后世的统治者们,对这套行之有效的精神枷锁死死抓住爱不释手,打磨上油保养维护的正是他们。
匈奴已远遁,诸侯已尽削,百姓都听话,花白了头发的刘彻志得意满地在柏梁台上独坐。
台侧危耸的铜柱上,同样铜铸的仙人高举着承接露水的金盘。
他捧起了去世多年的董仲舒留下的《春秋繁露》,想看看里边到底有没有提到天上是否真有神仙。
刘彻现在实在很想知道那神秘的苍天之上到底有些什么。
改制(1)
改制——王莽的“大同”梦
后人有时实在不能把在长安南郊哭得声嘶力竭的新帝王莽,和稳健地操纵着西汉政权的大司马王莽等同起来。好像有一把巨大的利剪,把王莽的声名与事业,喀嚓一声,以他的登基为界拦腰剪成了两半。
地皇四年秋,新朝都城长安。
皇宫内殿。伏在几上的王莽大叫一声,又从噩梦里惊醒,全身都是冷汗。
他已经连续很多天没有睡个安稳觉了,实在倦了也只是伏几小寐片刻。也吃不下东西,每天最多只是就着鳆鱼喝点酒。
空荡荡的殿里一个人也没有。王莽似乎想喊一声,随即又无力地倚在了几上。深陷的眼窝里,死鱼一样的眼睛茫然地看着翻倒在面前的酒爵。
这年六月,王莽那以“长一丈、大十围”的巨无霸开路,无数“猛兽虎豹犀象以助威武”的百万(实为四十三万)之师,“前歌后舞”地前去镇压各地起义。原以为这支“自秦汉出师之盛未尝有”的大军,应该是“所过当灭”,但在昆阳竟然被###千绿林军打得个落花流水一败涂地,只挣出数千残兵丧魂落魄地逃回洛阳。
绿林军趁势麾军大进,兵锋直指长安。
消息传来;关中大乱。
王莽很清楚自己的手掌还能控制多大的地盘,臣下也很清楚——就连倚为肱股的国师刘歆也绝望了,居然想劫王莽去向更始政权投降。
尽管所有的帝王都希望自己的王朝能够永远兴旺,可君临万世注定只能是一厢情愿的梦想。于是也就有一些倒霉的帝王必须面对末路。
穷途的帝王们,表现得也是千姿百态。有与前来弑主的臣下讨价还价,从郡王直降至做个普通老百姓而不得的秦二世;有搂着嫔妃躲到枯井里的陈后主;有对镜自叹“这么一颗好头颅,不知来砍的是谁”的隋炀帝;有痛惜儿女生在帝王家的崇祯……
可除了如晋惠帝之流,因诧异饥民“何不食肉糜”而贻笑千古,明显弱智的宝贝外,好像还没有谁像王莽那么荒唐、那么异想天开的——
王莽在绝境中上演的那出闹剧还是一如既往地轰轰烈烈热热闹闹。
终于,他召集所有的儒生术士,挑了个吉利的日子。
那个狂沙大作的清晨,长安南门的吊桥吱吱地放下了。烟尘滚滚,金光闪闪的仪仗慢慢导了出来。
昔日趾高气扬的羽林郎们今天怎么看也有些沮丧。
王莽坐的还是那辆臣民们私下称为“灵车”的;六匹马拉的金瑵羽葆九重华盖登仙车,只是护驾的三百黄巾力士今天“登仙”的吆喝声,实在有些涩哑勉强。
文武百官朝服盛装,依次默默步行,跟在车后排成长长一串。褴褛的长安百姓战战兢兢地伏在大路两侧,不时悄悄抬一下头,暗暗琢磨着神圣得可笑的主上领着群臣又想搞什么新花样。
南郊。几千儒生同声吟诵冗长而沉闷的祷文之后,也不知谁一声令下,所有人齐声大哭。顿时,旷野上哀声震天。
这就是《周礼》及《春秋》都提到的:“国有大灾,则哭以厌之”。
王莽哭得尤其伤心,时而捶胸顿足,时而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