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以往抢劫过的村庄收留了他。
看着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逃兵,挥舞草叉锄头的村民们犹豫了,心软了。最后,来自南方的农奴又在西北冻原的土地上挥起锄头,结婚,生子。
可祖巴乔夫参军前的地方虽然鸟不生蛋,西北冻原却是鸟不拉屎。收入之贫瘠让祖巴乔夫毛骨悚然,还永远少不了纠察队和税吏的征收和勒索。
不过是更艰难地活下去。
灾难的巅峰最终来临。为了补贴家用,祖巴乔夫去源石矿场抗活——不慎变成了感染者。他只好结了单子跑回来,一天到晚地穿着件外套,继续耕地,等待自己生命的终结。
直到骑着自行车的绿色大衣闯进他的生活,嘲笑着这个世界的苦难。
骑着驮满货的自行车走家串巷跑村子,有时开着不用牲口牵的铁车,甚至偶尔开着小型移动村镇召开集市的商贩们,没人不欢迎他们。或者说,没人不欢迎物美价廉的精盐白糖、装在纸包里的卷烟、成盒火柴、“精致”的塑料打火机、各种各样的漂亮小镜子和梳子。那帮家伙每次来都满载而归。
但大伙也都知道,那帮人绝对不是“商贩”那么简单——自从他们出现开始,纠察队出现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不止一个人见过整队死在路边的税吏,被杀个精光的纠察队哨所和绿大衣下露出的枪柄。
但真正揭开事情的是一次意外。村子里有个姑娘把纠察官打了一顿,来报复的纠察官们冲进村子里挨家挨户搜查。到了这时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祖巴乔夫想着只要我自首全村都能得救的想法跑出去,出去就看见隔了两家的伊贾斯拉夫老爷子挽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源石结晶,甚至在自己胳膊上划了口子,用血液里的结晶证明自己是个感染者。
然后一位一般路过自行车游商跳出来,掏出两支手枪十秒钟撂倒了八个纠察官。紧接着另一个抡着燃烧长剑的村花蹦出来,撂倒了剩下两个。
接下来,是在整合运动训练班的日日夜夜,那一堂堂的课程抹去了笼罩在他心头的黑暗,将一种前所未有的生活方式和思维模式灌输到他的脑子里,让他看到了自己的力量,看到了自己在新社会下能有多么远大的希望。
他自己的老婆、孩子现在在互助小组里努力经营,最近的书信都是新房落成和开辟土地。信里告诉他,随着整合运动的发展壮大,这个规模不小的村庄建立起了新的整合主义政权。土匪税吏纠察队再也不能来敲诈勒索之后,大家都放手大干起来,把家业经营的有声有色,自家作为军属,在互助小组和村委会的帮助下也没有什么大事。老婆和孩子期待着祖巴乔夫的新生活。
祖巴乔夫和大家都见过以前有人因公殉职时会是什么情况:风风光光地被安葬到烈士陵园,会有鸣枪、仪仗队和集体葬礼;整合运动的民事部门会付给他的老婆孩子大笔阵亡抚恤金,承担起照顾他们的责任;村里的坏心肠没人敢来谋夺他家的东西,更不会有人敢欺负他的老婆孩子,因为他们是“烈士家属”――在整合运动的民事体系里,这是一个地位十分崇高的身份,受到相关的优待。
所以他死后不会有牵挂。
在流血过多的意识模糊中,祖巴乔夫又看见了那柄燃烧着的长剑。他相信这是临死时的幻觉。
但这不是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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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步兵第四团九连阵地上撕开的突破口吸引了两方的绝大多数注意力。
阻拦壕里还未爬出的乌萨斯士兵们明显地开始向突破口这里聚集,已经有盾卫和术士赶到这里,与试图封锁这里的防御火力对射;而保民军步兵第三团和第四团也立刻调集了自己的预备队赶往这里。
不过,最先赶到这里的,不是全体装备自动霰弹枪和自动步枪的团属“突击连”,而是抵近前沿指挥的……
塔露拉。
她身披华丽崭新的乌萨斯宪兵军官制服,外披一袭威风凛凛的黑色斗篷。配上她那俏丽而又不失坚毅的面庞,笔直挺拔的高挑身材,当真是英姿飒爽,光芒四射……
上述这一切,都不存在的!
跟普通大头兵一样的绿色军大衣和迷彩作训服把少女高挑窈窕的身段包成粽子,硝烟熏出的满脸漆黑遮住了俏丽的脸蛋。大家只看见这个矮个子两手抡着能给盾卫当主武器的大剑,毒蛇般游走在混战的人群中,没有一名乌萨斯士兵能在其手中过上一回合。在砍翻了整整一打敌人之后,她站在了九连阵地的中央,单手高举起手中长剑。
然后那柄长剑上燃烧起了炙热的火焰!
再然后,一整排翻腾的火墙突然在铁丝网缺口处燃起,而滚动的火焰,则开始在远处的阻拦壕中飞速蔓延!
凄厉的呼喊声开始响起。那惨叫有的像狼吼,有的像猴子发出的尖叫,还有的像某种鸟类发出的声音,但不管像什么,它们都是在极度痛苦之下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的绝望哀嚎,仿佛一把冰刀直插听者的灵魂深处,让即使是早就习惯了西北冻原极寒的火系术士塔露拉也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颤。
紧接着在那片火焰中出现了身影,那些全身燃火的身影就像是来自地狱中的恶鬼,挥舞着双手拼命爬出壕沟,乱跑乱跳与在地上打滚……
整个九连阵地上的所有人,刺刀见红的双方都定格了动作,鸦雀无声地看着这一切和它们的始作俑者。
单手高举燃烧魔剑的塔露拉不(傻)知(乎)所(乎)措地与他们对视,直到有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捏住她的后颈,然后把她拽下了战壕。
下一秒,自动武器的连发和霰弹枪的猛轰陡然响起,汇成一片,飞速接近。接着是一道道军绿色的身影从堑壕上方跃过。
康曼德瞟了眼战壕外面开始支撑不住被四处扫荡的敌人,以及这片阵地上重新开始射击封住突破口的机枪,明白这处突破口不会被继续撕开,敌人还得在铁丝网外排排站吃机枪。然后他回过头来上上下下地看塔露拉,甚至把女孩儿翻转过来看背后,最后长长地出了口气。
塔露拉感受着男人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脸颊上,脑袋有些晕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