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皇太极只是看了几眼,却转过头来别有深意地望了我一眼,对上我紧张的目光,我脸一红,他的嘴角似乎有些笑意,“敬酒就不必了,朕在宫中已经饮了不少酒,你们自便就是,不要拘束。”
多尔衮似乎松了口气,忙接口道:“皇上的吩咐臣等遵命,”又转向我,“我们在此饮酒随意说些话儿,你们便回去早些歇息吧。”
我俯身施礼告辞,吴纶也只得施礼退下,皇太极喊住了我:“小玉儿,我伤了你,你还记恨我吗?” 止步,回身,看到他漫不经心的笑,眼神却温柔怜惜。
众人只当这是他笼络睿王府之语,我却明白他话中深意。我恨他吗?自然恨,爱恨纠缠入骨,他在我耳边说的海誓山盟呢?他说的要爱我、保护我一生的话呢?我立在当处不语。
多尔衮知道我的直脾气,怕我真的记恨皇太极用刀背砍我一下,说出大不敬的话来,忙拉我跪下,“我等莽撞犯下大错,皇上从轻处罚已是天恩,臣等感恩不尽,哪里有记恨之说。”
他依然是淡淡的笑容,“多尔衮我没说你,小玉儿,你恨我吗?一定是恨的,是不是?”
站在那里望他,模糊而遥不可及,想起《涅磐经》中的偈语,便缓缓念了出来:“本有今无,本无今有。三世有法,无有是处。”
他微一忖,接口道:“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这是佛教缘起的偈语,我们隔了咫尺天涯相望着,眼中尽是无奈。众人听不懂,都不开口。
他望了我许久才涩涩开口,语气已然不象个皇帝,半是乞求半是期盼,“小玉儿的学识越来越渊博了呢,只是经书看得多了便更觉清寂,还是少看些的好。闲时多到宫里坐坐,给我讲讲别的书好么?”
机械地弯腰行礼,机械地吐出两个字:“遵旨。”我们都明白,我是无论如何不肯逆了自己心意的,遵不遵旨,后果如何,我都不会在乎。
依旧携了吴纶的手回去,各自存了心事,一路无话,回到我院中吴纶略作停留,便柔柔地再三谢了我,起身告辞,我让下人用马车将她送回,是夜辗转反侧,雪花如轻愁,淡淡洒落,他就如同我胸口的一颗朱砂痣,割舍不去,却不时地为之痛苦和痴缠。
第二天早上天已放晴,才睁开眼睛,立秋便说多尔衮已经候在我院里,穿好了衣裳让立秋放他进来,他望见我肿胀的双眼,有些失神,却什么也没说,拉我去吃早饭。
“你不用上朝啊?”我有些奇怪。
“快过年了,没什么要紧事,今天咱们出去骑马玩儿。”
“好。”平日里在府里呆得好闷,多尔衮整天又粘着我,不能溜出去玩,我马上高兴地答应,草草吃了早饭,催着他出了门。临出门前路过东院,碰到东喜和大腹便便的李氏,东喜见了我们一身骑装出门,低声咕嘟道:“我在察哈尔时马术常得夸赞呢,现在也好久没骑马了,”带了企盼的神色看多尔衮,他连瞟都不瞟东喜一眼,只向了李氏淡淡道:“你这一阵子身体还好?”也不待李氏回答,拉了我出门。
马上的他白衣黑靴,甚是英俊,我是一身的粉紫,批了狐毛领的雪白锦缎披风,紧随着他飞奔。奔得累了,到一座土丘之下,他从马上取下厚厚的皮毡来,拉我坐下休息,“小玉儿,你的骑术还算过得去啊,什么时候学的?”
“是豪格和春儿教的。”提起这两人,便想起了那年多尔衮与我的那场大闹,我险些病死,春儿却离我而去了。
多尔衮见了我的神色,知道我想起了春儿,脸上有些愧色,转移了话题:“昨晚和豪格说了,他不乐意。” “哦?为什么?”
“他没说,只说多谢咱们的好意,”他偏头看着我,揉着手中的马鞭,“若是你去说也许成。”
不知道多尔衮是否依然在意我和豪格之事,自从前线回来后,他对豪格为何去救我们、我如何劝得动豪格只字不提,凭着我对他的了解,我既以生命相交,他何须介意其他?只是,以他的才智,怎会猜不到豪格待我的心。
雪后初晴,丘上几树疏落的梅花,枝条上压了一些积雪,红白相间甚是艳丽,呼吸着这难得的自由空气,想起豪格待我的好,豪格,你何必如我一般执着?一定要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吗? “在我最不开心的日子里,豪格肯陪我聊天、闲玩,把我当作可以相交的朋友,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肯冒了天大的风险相救,我也把他作为最可以倚靠的朋友。”我在毡毯上躺下来,看着半露半掩的太阳,世间的事情,是不是一定要去深究?世间的结,是不是一定要去解开?
多尔衮的脊背略一僵硬,“我们两白旗与豪格素不睦,上次豪格舍身相救,确实难得,”呆了片刻他索性也躺在毡毯上,“小玉儿,你就象我们草原上传说的美丽善良的仙子,时常让我相形自惭。”
沉默片刻,太阳终于从厚厚的云层中露头,阳光洒在大地上,人的身上顿时有了暖意,他又开口:“那个吴家兄妹,你以后还是少与他们往来才好。”
“怎么?”我侧脸看他。
“听说汉人女子有一种媚术,能摄人心魄的,你说昨晚吴纶那个样子是不是?”
虽然我对昨晚吴纶的表现也有些惊讶,可是凭着对吴仁的直觉,始终认为兄妹俩不会是坏人,他们可是我来到这个古代仅有的几个朋友之一,无凭无据,我不能容忍多尔衮讲他们的不是,“什么媚术,无非是男人给自己找的借口,”我忿忿不平。
见我不信,他又劝道:“你呀,虽然冰雪聪明,可是你心地善良,重情重义,只要认了朋友便不顾一切,看不到一丝儿缺点,”见我的脸已经板起,再说下去只怕要挨暴栗,他只好委屈地住了口,赶紧换话题,“昨晚满达海已经向我要人了。”
“不行!”那个酒色之徒,我怎能让吴纶嫁给他。
“我知道你都不会愿意的,可是豪格又不愿意,”见我有些失望,他狡狤一笑,“不过啊,今天早上多铎已经派人过去提亲了。”
我一骨碌要爬起来,被他按住,“你急什么?躺着舒服,躺着啊,”对我的惊讶与焦急视而不见,他拿过来一个水袋递给我,“都这么大人了,还跟小孩儿似的,一惊一乍的,没个福晋样子。”
“谁爱做福晋谁做去,我可不愿做。”这话我玩笑时曾说过,每次他都黑了脸,这次却没有,一脸的赖皮相,“想不做,没门儿!这辈子你都是我多尔衮的福晋,下辈子还是!生生世世都是!”
看他一副吃定我的样子,我就来气,一个暴栗过去,他抱着头故作哀痛状,明明可以躲开的,可是每次他都不躲,被我打个正着,每次都能把我逗得笑起来,觉得自己打败了战场上的大将军,洋洋得意。
他拿过水袋,自己也喝了一大口,“你说,多铎虽然从亲王降了郡王,可是年轻英俊、前途无量,她若是想图个安逸富贵,跟了他有什么不好?”
“可是,”我知道多尔衮所言有理,一时也想不出驳倒他的理由,“那也总得看看吴家兄妹的意思啊,本来人家是好意托的咱们,最后如果弄成多铎逼婚,让我怎么对得起朋友?”
“嗤,你也太小看我们爱新觉罗了,不过是区区一女子,犯不着那样,”他从雪中拽出一根草棍,放在手中把玩,“再说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别人都知道是睿王府背后给撑腰呢。”
看他挤眉弄眼的样子,我就来气,“你撑不撑我不管,我可看不得我的朋友受欺负。”我摆出一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冲天豪气来。
多尔衮瞟着我娇小玲珑偏作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忍俊不禁,“别,我可是怕了你了,以前人家都说咱们睿王府是一头母老虎和一头狮子,天天打架,现在的睿王府,唉,”他故意望着我不说,我示威地挥起了拳头,他边说边向一旁打滚走开,“人家都说是一只母老虎和一只惧内的猫呢。哈哈哈!”我不答应,站起来追上他,一顿教训,他受了粉拳挨了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