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目的达成,漕帮一走了之后,混乱的残局谁来理会?
还有外地的大量书籍通过漕帮恐怖的物流网络倾盆而落,花州稳定的阅读环境被完全掀翻,他日漕帮离开,花州文坛曾经的繁荣盛景,街头巷尾、茶楼酒社的热烈探讨,路上的车夫也能哼唱书曲,百十亭台楼阁、舍院宇栏的浅吟低唱,满城共读一书的云江盛景,还能再现吗?
叶查低声道:“马堂主……你在掀花州文坛的根啊!”
他眼中却是哀求之色,望向江上人。
对方不看书,不爱书,他的眼神平和,却冷酷。
那些诗书话本、有趣的故事,是一些人茶余饭后的随意消遣,是另一些人奔波生计、奋力度日之余的全部世界。
但对于世上绝大多数人来说,它们如鸿毛一般漂浮无谓。
而对于有些人来说,这只是达成目的的工具,有用便用了,没用便可以丢掉,至于被利用、被糟蹋成什么样,他们不会在乎的。
马堂主的语气依旧平淡。
他甚至难以理解叶查在纠结什么。
商人而已,我们又不是不给钱,管这么多干什么。
“叶老板言重了,我并无此意。”
叶老板慢慢闭上眼睛。
他相信这话,可有些人,不会在乎池鱼。
如此情形,漕帮挟难以想象的力量压来,投靠则回报丰厚、下半生无忧,若是抵抗,这遮天蔽日的免费书涌过来,如何抵挡?
屈服是唯一且最明智的选项。
平心而论,漕帮已经过于仁慈、过于讲道理了。
可是……张不开嘴。
坐在一旁的凌道人说道:“叶老板,命定如此,当顺应而为,毕竟不接受漕帮的友谊,不仅钱拿不到,现在的东西,恐怕也保不住。”
人群之中有相熟的朋友说话:“老叶,事后哪怕是一地鸡毛,咱们哥几个慢慢收拾!马堂主不正是考虑到这种情况,才许以厚利吗?这是漕帮的良苦用心……人家给了脸,咱们花州人不能不要啊!”
是啊,现在拿了钱,事后漕帮走人,在用这钱重建花州文脉。
也好过在漕帮的冲击下失去一切。
叶查沙哑道:“老童,这话你自己信吗?赚了大钱,看到一地鸡毛,你会辛苦收拾重建,还是转行做别的生意去?”
被点中的人恼怒道:“你扯这个干嘛?唉!你听不懂话吗?”
“叶老板。”
马伏龙没有再说言语,只是伸出手来:“成为我的朋友吧。”
云华堂堂主的手臂凝于半空、等待一握。
对于一个书商来说,这善意背后,是难以想象的可怕压迫感。
叶老板的身体都在发抖,汗水一滴滴滑落。
凌道人喝道:“叶朋友,漕帮的友谊,白花花的银子,还在顾虑什么?”
叶查身体一晃,几乎踉跄仰倒。
身边的陈柏棠扶出一手,拥住他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