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华堂便是漕帮在花州的分舵堂口,只是据李白龙所知,云华堂堂主似乎并不是马家人,看来是最近刚上任。
他瞧着要比李白龙大上好几岁,长相是那种典型的“江湖大侠”式的模样,蓄须,身量高大,目光坚定,神情却谦逊,使人很想与他做朋友。
船上的人似乎都是漕帮出身,而马伏龙显然极具威望,大家时刻都在注视着他,在他说话时都专注聆听,他们毫无异议地跟随着这位堂主,一起将李白龙请入楼船厅堂之中,把他作为贵客对待。
在那里,郑修远会长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哦,郑会长,郑会长。”
李白龙见到他后,微笑道:“我说嘛,我究竟做了什么,让你如此不尊重我——原来你结交了漕帮的朋友,难怪一直看不上我。”
刚一照面就夹枪带棒,还倒打一耙,郑会长气得脸面涨红——明明我是被你欺负得走投无路!你但凡讲点规矩,我至于跟你作对吗?
就在这时,马伏龙轻轻拍了拍李白龙的胳膊,歉然道:“是我请郑老哥来的,知事不要误会,要责怪,就怪我好了。”
李白龙转头,天真无邪地发问:“请他来干什么呀?”、
马伏龙先是一怔,旋即诚恳回答道:“是想打听一些知事的事情……在下欲礼送李世兄出境,正要与郑会长图谋大事。”
李白龙也是一怔,紧接着,两人对视,大笑起来。
他点头道:“有意思。”
马伏龙伸手道:“不如落座,今日相见,即是有缘。”
“好。”
郑会长听到这对话,越发尴尬,简直坐立不安,但马伏龙安置好李白龙后,便上前握住他的手,与他低声讲了几句,随即对李白龙歉然一笑:“世兄来此,倒让郑老哥不安,两位都是我的客人,我先送他去客房休息。”
李白龙阴恻恻地在喉咙处比了比手刀。
郑修远见状,吓得险些没有蹦起来。
马伏龙只觉好笑,将惴惴不安的郑修远送了出去。
不多时,漕帮堂主便回来,两边落座,美貌的侍女添酒回灯,丝竹悠扬,宴席再开。
马堂主敬了一杯酒,也不说其他,只是笑道:“我乃漕帮大房出身、云公的侄儿,而三房的那位姑姑听说却在百花谷中,正是李兄的师叔。这样论起来,我们倒是亲近的世兄弟……”
李白龙回了一杯,叹道:“可惜,却难有亲近的机会了。”
马伏龙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平静道:“我生来就是马家人,刚学会说话时,父亲便教我,要忠于漕帮、忠于云公,这不是因为我们天生贱骨头、非要找个主人,乃是因为我从小锦衣玉食、享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一切,便要负担相应责任,所以我们要唯云公马首是瞻。”
“所以朝堂风云变幻,暗流涌动,六大派合纵连横,云公一声令下,我便要拖家带口、来与李兄弟你为难。”
他倒了一杯酒,又一饮而尽:“这就是我的命。”
这人确实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譬如此刻,无奈怆然饮残酒,便能让人感受到他那迫不得已的苦衷。
李白龙只是瞥了他一眼。
“我其实是很羡慕李兄弟的。”马伏龙睁着眼睛,似乎已经有了些许醉意,“因为我没得选,而你有的选。在花州,在风暴眼里去面对数不尽的恶意和敌意,只为了讨昭王和灵御派的欢心……这不是你最好的命。”
“你最好的命,应该是拜入玄元宗,追随张真人精研武道、按部就班。待张真人成为掌教,你便作为储君,入主九天应元雷化府,成为麟台宰执,统管天下道统,梳理玄元大政,待到张真人卸任清修,你便能成为一国之主。”
马伏龙由衷地艳羡道:“这样的命,岂不强似你卷入教化司的泥沼,被诸派针对敌视?我听云公说了,你在花州做得越好,麻烦就越大。”
李白龙淡淡道:“往事不可追,在下曾有机会拜入玄元宗,可惜被朝堂诸公所阻,此事已成定论,难以追改。”
“可追。”
马伏龙正色道:“我有云公口信,只要李兄愿意推却同文局的差事,再也不牵涉教化司泥沼,则朝堂诸公,都乐意促成李兄拜入玄元宗山门,云公愿意在其中全力斡旋,并且成为李兄永远的朋友。”
李白龙捏着酒杯,笑了起来:“听闻三马之中,云公财力最是雄厚,常常哄人寅吃卯粮,更善画饼,今日一闻,果然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