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侍女带回来一套赤色纱帛衫裙,连着肚兜与白袜,还贴心配了一双金粉色迎凤翘头鞋。
她看起来比方才热情多了,脸上带着笑,将黎谆谆扶了起来:“黎姑娘,要不要我再帮您梳妆打扮一下?”
黎谆谆穿好衣裙和鞋履,眉眼柔和:“那就麻烦你了。”
她并不擅长此处繁复的发髻,而那侍女手巧得很,请她坐到梳妆台前,不过片刻,便停住了手,捧来圆镜:“黎姑娘是我在天山见过最美的女子。”
虽是奉承,也有几分真心实意在里面。
镜中的女子坐得端正,神情却显散漫,微挑的眼尾洇着淡淡的胭红,颊边略施薄粉,鬓间虚散几绺青丝,再衬着那火日般的红裙,说不出的慵媚。
她只扫了一眼,便站起身,与侍女道谢后,慢吞吞往回走去。
等黎谆谆走回自己的寝室,董谣和花危正站在树荫下,不时抬手擦一擦脸颊。
这般炎日,又正巧是午时,两人在屋檐下等候片刻,本想着进屋去歇歇凉,谁料门是锁着的。
窗户倒是半敞着,但他们总不好跳窗进去乘凉。而天水阁其他的房间,大多是女修所居,花危碍于男女之防,选择到树荫下等她。
董谣自然不会放过独处的好机会,两人便站在树荫下等了将近一个时辰。
花危念了几遍静心诀,心静下来,体也清凉。而董谣心里装的杂事太多,越念越烦躁,额间鬓发被薄汗打湿,一缕缕贴在颊边,脂粉也被脸上的油脂汗水晕开,有些斑驳。
此刻见黎谆谆走过来,董谣忍不住道:“师姐,你昨日让我们午时到此处寻你,自己却不守时,让人顶着太阳晒了一个时辰……”
“抱歉。”她轻飘飘表达着歉意,迎着花危走了过去,“我失了元神后,总觉得体乏,方才觉得心口不适,便休憩了片刻。”
说话时,黎谆谆掌心轻轻捂在胸口上,蹙着眉,足下打了个晃。
花危下意识伸手扶住了她,手掌叩在她半截玉臂上。被泉水沁洗过的雪肌细嫩,莹润微凉,掌心滚烫的温度缓缓渗入肤下,嗅到她肩颈处的浅香,他指尖轻颤了一下。
心跳好似乱了节奏。
他与她皆是恪守礼规之人,从未有过僭越之举,更不要提这样近距离的肌肤之亲。
没等花危回过神来,黎谆谆已是抽回手,他心里似是空落了一下,又很快将这细微的情绪压了下去。
“黎黎,若是不适,便回去休息。”他掌心微拢,垂在身侧,“我一人去蜘蛛窟去取验心镜便好。”
尽管花危已是极力控制自己的视线,却还是止不住往她身上看去。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穿红衣。
阳光斑影透过层层绿荫,洒落在她笼雾般的黑睫上。额间飞扬着凌散的碎发,肌肤皙白近乎剔透,焰火般瑰丽的红裙衬得她似是画中美人,只得令人遥遥相望。
他的唇瓣微翕,想说什么,却又无声消散在齿间。
董谣将花危的失神尽收眼底,她胸腔里的呼吸仿佛被挤压干净,有些顺不过气来。
其实她并不怎么喜欢花危。
她只是享受花危对她的宠溺,享受他对她的百依百顺,她习惯他陪伴身侧,习惯有一个人满心满眼都是她。
所以,当董谣从预知梦中,得知黎殊会活着回来时,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她抢在黎殊回来前,夺走了属于黎殊的一切,本以为如此,便能赶走自恃清高的黎殊,自此高枕无忧。
可现在看来,黎殊并不是个善茬,比她想象中要难缠得多。什么清高,什么傲骨,也不过都
是她臆想出来的东西。
董谣吐出一口气,阖上眼,又很快睁开:“师姐身子弱,便在房中好好休息。我会陪师兄去蜘蛛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