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待步行出了宫门,待宫阙笼入云烟,回到家府,她才有活过来的知觉。
苏芷想到纪嫣然陪同裴川尸首坐上马车的画面,鼻腔一阵发酸。
官家当真狠心,要看裴川死绝了,才肯让纪嫣然领走这一具烂肉。
他连“齐整衣冠”的体面都不给前朝皇裔留,就把他当无用的尸骨,抛出宫外。
何必做得这样绝……
好在苏芷手下人机灵,看她眼力办事,忙给纪嫣然雇了车,送她出城。
大庆各地州府来去自如,无需路引。只要纪嫣然逃出京城,又何尝不算一种自由。
可是对于心爱之人已死的她来说,或许接下去的每一天都是苦熬罢了。
她不想活了。
苏芷想起此前的事就悸栗栗的,她惴惴不安,揪住沈寒山的衣袖。
“沈寒山,我们算活下来了吗?”苏芷鼻腔发酸发涩,“可是,我们靠旁人的命,才苟延残喘活下去。沈寒山,我从来没有杀过好人,可是裴川,却因我们而死。”
沈寒山听她话音儿里都带有懊丧和哭腔,一时哭笑不得:“他没有死。”
“什么?”苏芷错愕。
“我事先给了他毒酒解药,现下该和纪嫣然返乡,远走高飞了。”
“怎、怎会如此?你居然算到这一卦……”
沈寒山抿唇一笑:“官家因误斩柳郎中的缘故,失了民心。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会生事,亦不敢放出前朝余孽还苟活的消息。既如此,他就不可能大张旗鼓将人斩首示众。若是教外人知晓此事,难保会将他与前朝对比,亦可能有叛党借机滋事。真闹将起来,他的损失比我大……故此,赐毒酒便是很好的一桩,能杀人于无痕。我料准了这一点,事先给裴川备了解药。”
“若是其中出了差池……”苏芷不敢细想,要是裴川运气没那么好,定会出意外。
闻言,沈寒山很为难:“芷芷,这世上不存在不沾血的谋反。我已尽力将死伤压到最小,你不要怪我。”
苏芷自然知道,王权争斗,怎可能不血流百万。
沈寒山已经尽力了,他问心无愧。
苏芷只是讨厌这种杀戮感,一条条活生生的性命,可能折损手中。谁都是娘胎里生下的孩子,没有人能有资格肆意掠夺他人性命。
而王位上的这个皇帝,他轻贱人命。
若是不把他拉下马,往后陈屹一意孤行要整治江山,届时死伤会更多、更重……
他们是在做好事,不是作恶。
苏芷,更坚定弑君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