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沉被人群簇拥着离开了皇宫,登上马车,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终于结束了。
从七岁那年冬日哭着发下宏愿,到如今已是十二年过去。一路走来,仿佛十分顺利,而回看之下,却又十分不可思议。
徐青沉回家后大睡了两天,吃吃喝喝毫不顾忌,将这些天锁在书房里,苦读瘦下去的肉,统统养回来。
第三天夜里忽发奇想,没有带上任何人,摸黑便驾车出门。
京都的夜里依旧灯火通明。
她的车厢里是一卷卷的书,赤电不大会拉车,跑得一冲一撞。
徐青沉满脸兴奋,在街道上微醺的夜风中,无所顾忌欢呼纵马。
月色溶溶,灯火辉煌,春夜的暖风缠绵着天街小巷的喧闹与烟火,直上云霄。
徐青沉难得主动破财,包下了烨阳最高的酒楼,最顶上的一间包厢。
在楼顶上,她将窗户大开,肆虐的夜风卷入,呼啸吹得窗扉扇动,吹得她睡袍与长发飞舞。
榻在窗边,她半坐在软榻上,扶着窗棂往外看,半个身子探出去,在狂风中,几乎要坠落下去。
徐青沉:“啊!!!!!”
徐青沉:“啊啊啊啊!!!!!”
这是独属于她的发疯时刻。
继上一辈子高三后的撕书发疯。
殿试后,她卷了一大堆科举用书,一大堆昔日耗费心血答写的行卷,来到了这高楼上。
她的脚边是堆成小山的书卷,她散下头发,痛快呐喊后,便在窗前开始撕书。
将那些纸张一叠叠撕碎,从稚嫩到稳健的笔墨,在徐青沉的手下,全部化成一滩碎末。
席卷的风中,有遥遥的乐声,醇厚的酒香,佳人女君的笑语,沿街小贩的叫卖声。
徐青沉选的包厢,开窗后并不沿街。她日后还想在烨阳为官,自然不能让百姓看到自己的疯癫模样。
她这包厢推开窗,正对一条河道,河道对岸是夜色中辨别不清的居民区。
撕碎的纸张会被河水冲走,自然降解,并不会为清扫街道的人带来麻烦。
带着水汽的狂风卷起她如墨的长发。徐青沉一时突发奇想,发疯离家,身上还穿着居家的睡袍。
薄薄的白稠睡袍,裹着她的身躯,在春夜并不冷。
她探出的指间,破碎的白色纸末飞扬,如一场不时之雪,在夜风中被席卷飘落。
一场场白雪碎屑,从她指尖飞落。
徐青沉难以自制想到了自己高三后的那个下午,明媚的少年们欢呼着,一起将数理化和堆成山的草稿纸都撕了。
整个高三,二十多个班级,那一个盛夏,校园内疯狂吼叫,仿佛下了一场大雪。
而如今徐青沉指尖飞出的碎末,却只是薄薄的一层雪,或者说,如同风拂过的一簇簇的梨花,单薄地被风送远。
她索性将大捧的碎纸往外推。
“徐青沉!!!”
她对着天空,大喊着她的名字。
也不知道,究竟想要对徐青沉说什么。
她最无忧无虑的青春,在上一辈子就结束了。
这一世,她在人间疾苦的阵痛下,一步步迎来成长。
与此同时。
四层高楼下,黑沉沉的水面上,一舟缓行,是商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