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和尚。”久禅微微一笑,也不点破。
两人一路下山说着这山中各异,也不知过了多久道衍听见徐徐流水之声。
“师傅,想必那水声来自九天泉。”道衍到底少年心性,向着那声响源头快步走去。
只见山间数个岩口喷射着沸腾的水柱,顺势而下,碧波荡漾,水雾缭绕。
“这泉水竟然是热的?”道衍一愣,伸手沾了些水“却又不烫,有些温暖。怪不得这儿四季如春,此泉竟是一方温泉。”
久禅摇了摇头“我听闻当年道门有位高人,一路西行到了大漠之上,寻了一处山泉坐化,世间流传那山泉乃钧天、广乐所在,此泉冬暖夏凉,润物无声。”他说罢又思索一会“只可惜我二人不可能在此守候一载。不过,西北大漠夏日必是酷暑难耐,如果此泉夏天亦是暖意不尽,这些树木断然活不下去,你看这树。”久禅伸手一指“这分明就是中原特有的树木,为何能在这酷暑缺水的地方生长。万物造化不一,你说的有理,既如此,又怎么能说万物皆空呢?”久禅说罢叹了口气。
“师傅,你又说那禅,这万物皆空是心境,以心观物是世人常态,断不是物本是空。”道衍行了许久路,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暖和的地方,他立马坐下靠在泉边小憩一番。
晚间,师徒二人寻了一处山洞,拾来柴火,准备暂歇一晚再做离开的打算。道衍递了一个馒头给老和尚,自己掏出剩下的鸭腿,刚要下嘴。
“哎,师傅,你别拿那眼神瞅我啊,你要吃就说,我这点良心还是有的。”小和尚说道。
久禅脸色一黑,转头过去,念起了经文。道衍一乐,正要下嘴,可是仔细一闻,那一月前的鸭腿早已风干变味,他咂了咂嘴吧“佛祖啊佛祖你终于有功夫管我了。”话罢把那鸭腿一丢,当下索然无味。突然间,道衍闻水声有变似有大鱼作祟,小和尚食意未尽,玩性大发,站起身来向泉边奔去。等到快近那泉边之时,只听哄然一响水声大作,夹杂间竟听见有人呼唤。道衍加快身法,疾行不停,可是到了那泉旁却一切如旧。他不禁打了个寒颤“阿弥陀佛,佛祖佛祖,我下次就吃半只鸭子,你可别放什么妖怪来吓唬我。”话罢双手合十,似乎从来没见他这么老实过。
话音刚落,久禅亦是赶到“道衍,你来这泉旁何事?”道衍把刚刚所闻大概说了一通,老和尚凝眉不语“你所说属实?怕不是没吃上荤腥消遣为师?”
道衍双脚一跺“我是那么无趣的人么?”
久禅盯着他看了片刻,答道“难料。”
道衍心中一急“我平时闪烁其词,可如今是真的闻见人语,就出自这泉下!”
老和尚又一皱眉,想了片刻“那为何现在去了踪迹?”
道衍一叹“罢了,这次恐怕只有佛祖知道。”说完转身而去。
老和尚见他索然无味,心中一凛,见他模样却不像有假。久禅在道衍离去之后,又驻足泉旁
片刻,却也分不出个究竟,当下不去多想,往洞边行去。
早晨师徒收拾行装,下山而去,离开之时,道衍不往回头看那山泉所在,心中滋味复杂。
“师傅,我们下次出门还能来这九天泉么?”
“阿弥陀佛,你可来。”久禅话罢,起身行去。
“我可来?”道衍摸了摸头,陡然想起久禅已近七十,古禅寺受朝廷青睐,平日琐事甚多,下次再来不知何年何月,况且路途遥遥,到时也不知自己是否还能和师傅出那阳关。想罢,道衍心头一沉,回头看了看九天山,起步追赶久禅而去。
九天泉旁,玉门关路,三人驻足着。
“冷死了。。。师哥。。。这都三个月了,那小子肯定。。。”一女子撅嘴道,那人看似十一二岁,秀袍绒锦,两只小手互相搓着。
“碧儿!”另一女子身着红色绒袍,眉色几变,急忙喊道“不要这么说。。。”
“我。。”碧儿似有委屈“我说的是实话。”
一男子站在二女之前,灰白鹤氅,面色消瘦,沉眉不语。更多更快章节请到。
“师哥。。。”红袍女子走上前来,握住男子手掌“这也不能全怪你。。。”
“如何不全怪我。。。”男子终于深深叹了口气“我历来行事冲动。。。这小子的死都怪我。。。”
“也未必。”红袍女子摇了摇头“你看那泉水颇为蹊跷,万一他冲到山下,也不是没有可能。”
男子摇了摇头,“师妹不必安慰我,我离凡向来行事磊落,恩怨分明,如今害了无辜之人,却是。。。”
“那你现在怎么办?人都死了?”碧儿喊道,“师兄,你身负正兴青山派的大事,也不能赔他一命啊!”
“碧儿!”女子眉头一沉“怎么如此说话?!”后者自觉自己所说都是有理有据,撇过头去,有些生闷气。
离凡沉眉转身,袖袍一扫,“就算这江湖已然污浊不堪,我青山派的门风依旧,既然做了错事,就得改回来。”言罢缓缓往九天泉行去。。。
一岁一甲子,不达不轮回。
萧衍在洞中不见天日不分昼夜,虽才数月可他以为世间早已去了数年。从西州一路行来常受那些武师欺负,此刻总算得了自由之身。
“现在是没有什么罗游、张凯这些欺负人的家伙了。。。”他看着洞中景色,却是早已习惯,“可到了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洞里,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起初萧衍抱着多活一天是一天的想法,挨过十余天,洞中虽有鲜美鱼肉可以佐食,但是四周昏昏暗暗,无人可以说话,只怕憋出个好歹。这样又过去十余日,萧衍开始自言自语,不是说着马晋风教的凌燕十观,就是把冲虚经正着背过来,再倒着念回去,常常出一些经中难题给自己解答,或者趁着脚伤恢复大半,贴墙倒个立打发时间,如此这般总算保住心性。他这些日子也渐渐发现,那天被这泉流卷入此地不是意外,这漩涡每过一段时便要发作一回,那时洞中必然地动山摇,然后洞顶一开水流大入,不单可以带入数十条鱼儿,还能卷进一些石头树枝。起初萧衍就是用那树枝固定了断肢,再用那石头写写刻刻打发时间的。
“今天做些什么呢?”萧衍挠着脑袋思索起来,“不如画个人?”他自己和自己说道“恩,说得对,就画人!”
“那画谁呢?”